别看她们这边其乐融融,那男的这边可就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方父原先瞧盛浔还算顺眼,现下都不想见着他,对自己女儿不能发的脾气,全往盛浔身上来了。
盛父也是个好脾气的,他还护儿子,乐呵呵地提着两罐酒过来,“哎呀,大福,日后定了亲就是亲家了,你可别气了。
瞧我今日还给你带了酒来,一罐去年腌的青梅酒,我知道你就好这口,可香了。还有这罐,我专门给伯父你准备的,藏了十几年的老酒,不是一般的时候我都舍不得开。你们看看我们家也算是有诚意了,就别在意这些了。”
他把这酒罐子给打开,心都在滴血,这都是他跑外头时买的好酒,可谓是香得不得了,还想着哪日开坛时,自己一杯杯慢慢品呢,结果今日就得转手送人。
太公这一鼻子一闻,立马道:“这是好酒。”
方父也有些许动容,不过他的气还是不顺,盛父端着杯酒上前陪笑,“我在家可骂过盛浔了,这小子干得不是人事。”
实则他在家里大声叫好。
“你看他这事还没成,你可不就是能使唤着他干活了,白得一个苦力的事情。还有啊,大福,要是这小子日后哪里不对。离得这般近是不是想上门出气就上门出气,你再想啊,这日后盛浔要是出海,阿夏可不就想回家来住就回家来。”
盛父一顿劝说,老话重提,又是灌酒的把方父弄得昏头转向。
方觉拍拍盛浔的肩膀,用了点力气,“你爹为了你这终身大事可真挺卖力的,不过盛浔,”
他压低声音放狠话,“这世上可不是说议亲或是定亲之后就稳妥了,你晓得吗?要是你被我抓着狐狸尾巴了,我可不会打人。我们读书人自然得动纸笔,你要是不想满大街都传满你做的事情,那就给我老实着点了。”
“不过我这个人对待日后还说不准的妹婿,还算是上心,来,今日这酒喝不完不准走。”
方觉他不喝酒,但是拿着酒杯过来硬是要盛浔喝,盛浔知道这是自己想娶人家的姑娘,给的下马威,自然也得应招。
还好他这个人从小就陪着他爹喝酒,虽没有千杯不醉,但是喝不倒是真的,一杯一杯下肚,他除了脸红眼神倒还清明。
方觉不信邪,以为酒里掺水了,喝了两杯,初时没事,不过到后头酒劲上来,是灌不了盛浔酒了,自己摸着先上楼歇会儿。
可不止他,方父盛父和太公都喝得昏头转向,方母看见啧了声,赶紧把人拉走,盛母也瞧不过眼。
只留下盛浔脸色通红地坐在这里,酒喝多了上头,脑子便一时转不过弯来。
明明想的是应当避讳,免得到时候大家过来看着不好,可他手却不是这般想的。
阿夏不过是瞧他脊背如此挺拔,还以为他没醉,走过来一看,难得看他脸色如此红,眼睛里隐隐有水雾。
一时觉得好奇凑了上去,想转身给他拿块巾子擦擦脸的,却被他的手给紧紧握住。
就听他喃喃自语,“不要走。”
原本还僵直的脊背,竟一下子就软塌塌下来,倒在阿夏的背上。
“我头痛,”盛浔的头抵住她的腰肢,呼气声浓重,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那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阿夏记得她爹喝醉酒的时候,她娘就会去泡杯蜂蜜水,喝完第二日就不会有宿醉后的头疼。
盛浔再次环抱住她的腰身,在上头蹭了蹭,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不要走,头痛。”
阿夏挣脱不开他的手,又听着远处有声响,怕等会儿就有人过来,一时心急就道:“那不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歇会儿。”
这下盛浔老老实实地起来,脚步有些不稳,靠在她身上,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她的耳后,有股很浓的青梅酒味。阿夏下意识歪过脑袋,扶着他往后头走,还小声地说了句,“够沉的。”
后院除了亭子外和她的屋子外,剩下的屋子要么上锁了,要么是杂物间。她沉思了会儿,还是决定将盛浔给带到自己的屋子里。
没来得及点蜡烛,靠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走到了软椅旁,顺势松开自己的手,双手握住盛浔的手臂,让他坐在那里。
明明什么也没干,她倒是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有汗冒出来,拿手扇了扇风,看了眼现在倒是乖巧的盛浔,心里莫名好笑。
她从柜子上摸出一只发烛,擦开后弯腰点燃桌上的蜡烛,还不忘转头对盛浔说:“老实待着,我去灶房里给你泡杯水。”
也就是烛光昏暗,她才没有看见盛浔脸上不自在的神情。
等她出了门又走到饭间看了眼,她娘正在和盛母说话,松了口气。从另一侧摸到灶房里,她不知道该放多少,隐约记得是甜一些好,就挖了一大勺,注入小半盏的水。
鼻尖嗅到这股甜腻的味,她心想应该够了,才捧着这盏蜂蜜水又偷偷溜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小心地将门上锁,穿过帘子,抬头就瞧到盛浔靠在软椅上看她,神色迷蒙。
阿夏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只觉得眼前醉酒的盛浔有几分色气,转眼再看,他又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许是灯烛晃眼罢了,阿夏这般想,踱步到案几旁,她将蜂蜜水放到上面,招呼道:“过来喝。”
“我手没力气。”
阿夏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明明刚才手还挺有劲的。但她也不想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只能认命地起身,拿上杯盏走到他旁边,跪坐在另一个软椅上。
她不太会照顾人,感觉水温差不多,舀起一勺就凑到盛浔的嘴边,差点没洒出来。
盛浔也稍稍低下头啜饮了一勺,神色奇怪,眉头微蹙。
他本来就不爱吃过甜的东西,结果这勺蜂蜜水齁得只差黏住嗓子眼。
“怎么样?你不会是要吐了吧,可别吐地上啊,我去给你找个盆来。”
阿夏看他好半天没动弹,神情古怪,赶紧把水盏放到一旁,准备起身去找盆。
可她才刚起身,就被盛浔抱住,踉跄了一下坐到他的腿上,两人四目相对,在晦色的光影里。
盛浔笑声低哑,他特意靠近阿夏,呼出来的气都带着股甜腻,“那茶你自己喝过吗?”
阿夏两颊赧红,她不自在地摇摇头,清清嗓子,“没有啊,太甜了吗?”
“甜。”
盛浔说了一个字,目光却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唇上,他想起在海船上的那个晚上,回去以后彻夜难眠,在回味糖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