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川自发坐在圈椅里,指着她面前的冰碗,舔了舔唇,说道:“我也要。”
“春鹃,去给他拿一碗上来。”孟夷光见他那馋样,要是不给他,只怕他又会继续念经。
春鹃忍着笑意出去了,给他端上来了一碗加了多多蜜的冰碗,他拿起来捧在手心,满足长叹,“你对我真好。”
孟夷光有些无语,更兼好奇,按着皇帝对他的依仗,难道还有人对他不好吗?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对你好?”
裴临川放下冰碗,认真的道:“先生对我也好,只是他不一样,他救了我的命,教我读书识字学本领。
你是我媳妇,赵牛儿说,不是每个媳妇都会对夫君好,他媳妇就不会,从来不让他进她的院子,还不给他饭吃。”
赵牛儿的妻子是前朝礼部侍郎的嫡女,饱读诗书才情过人,能看得上他这样的泥腿子武夫才怪。
裴临川继续数着对他好的人,“阿娘对我也好,族里说我两岁就能识字过目不忘,此乃不详,要将我烧死,她护着我逃出来,讨的吃食都拿来喂了我,自己活活被饿死了。”
孟夷光浑身一震,心酸难抑,他两岁就开始颠沛流离,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在四下动荡的前朝末年,能活下来简直是老天开眼。
裴临川神情不变,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眉目中都是暖意,“这个很合身,里面的里衣也穿着舒适,我很喜欢。
以前有个员外郎将我带到府里去,说是要给我新衣穿,脱了我的衣服,还要用手摸我,先生赶来杀了他。”
怪不得他从不穿别人的衣衫,他越是平静,孟夷光越是难过,她眼眶发涩,慌忙别开了头。
裴临川愣了一下,半晌后方问道:“你在难过吗?”
孟夷光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他这般的人,怜悯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她掩饰道:“不,我没有难过,一切都过去了。”
裴临川神情愉悦起来,呼出了口气说道:“你没难过,真好。我怕你惹你难过,因为我跟你在一起很高兴。
先生说,不要理会尘世中的俗事,要心无旁骛至纯至真,才能看清卦象。
很多人说我不会说话,我都不去理会,如果你不开心了,我会去学,我很聪明的。”
他的先生只怕也是世外高人,从没有教他世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厉害。
孟夷光微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世间哪里有两全其美之事。
裴临川嘴角翘起来,声音轻快,“皇上教过我,说夫妻本是一体,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我的院子匾额也是你的院子匾额,我要与你合体。”
“噗。”孟夷光如遭雷击,霎时被呛住,嘴里的茶喷得老远,涨红了脸咳得惊天动地。
茶水喷了裴临川一头一脸,他面色变了变,艰难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勉强道:“我不怪你,你擦了牙不脏,要是徐候爷,我一定会生气。”
孟夷光咳得更厉害了,春娟忙上前拍着她的背,又去拧了布巾来,递了一块给裴临川,又给她擦拭着手脸。
好半晌她才止住咳,算了,是皇上居心不良乱教。
她正色道:“我的银子是我的银子,你的银子亦是我的银子。因为我要供你们吃穿住行,你与阿愚阿垄吃得太多,你的俸禄远远不够。”
迟疑片刻,她才继续说道:“合体不能在府里说,更不能拿出去说,听见了吗?”
裴临川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不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孟夷光窒了窒,她瞪大眼睛,唬着他道:“反正不能说,说了没饭吃!”
裴临川眨了眨眼,轻笑道:“我知道合体是何意,就是圆房的意思,你难道不想与我圆房吗?”
孟夷光猛地站起来,冲过去将他往外拖,怒道:“滚滚滚,谁想要与你圆房,再胡说我敲掉你的牙,打断你的狗腿!”
第18章学着改变
裴临川被赶出去后,一连多日都未曾再出现。
孟夷光顿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见到这个祖宗,顿时觉得外面的烈日都美好起来,除了太后生辰到了,又要花一大笔银子送寿礼除外。
成亲时进宫敬茶,听皇帝说过太后在礼佛,她也不刻意讨好,寻了个成色雕工皆看得过去的玉佛做寿礼。
早起进宫时,在二门处又遇到了裴临川,她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卜过挂,不然怎么每次出门都能遇到他。
一些时日未见,裴临川肉眼可见清减许多,脸色苍白形销骨立,身着宽袍大袖,一举一动飘逸灵动,像是随时要羽化成仙乘风归去。
难道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他才消瘦至此么?
孟夷光又有些歉疚,他性情如此不懂得转弯,对于寻常人来说再也简单不过的礼数,对于他来说就是难上加难。
她略一斟酌,开口问道:“你生病了么?”
裴临川上前两步,觉得不妥又退了回去,脸上带着恍惚的笑意,说道:“没有。”
孟夷光一颗心才落到一半,只听他又说道:“就是吐了几口血。”
这下唬了她一大跳,忙上去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这个祖宗,吐血了还没有病么?
她急急吩咐道:“阿愚快去请大夫,你还出来做什么,快快回屋躺着去。”
“不用,我已自己号过脉,无妨。”裴临川眼睛溢满笑意,低声道:“今日太后生辰,我也进宫去给她贺寿,想去学一些你们俗人的礼数,好知晓如何不惹怒你。”
俗人孟夷光:“......”
她默然半晌,放弃了劝说,上了马车进宫。
赵老夫人带着周氏于氏也进了宫,崔氏因孟季年没有出仕没有品级留在府里,孟夷光没有见到她颇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