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TXT全集下载_13(1 / 2)

苦月亮 押尾 4682 字 2023-09-22

“疼吗?”辞颜笑吟吟问着,又说:“疼就乖一点。”

路禾倚在后座,浑身都在轻颤着。疼,却又没那么简单,手肘里似乎有一条筋慢慢拧着,像蚂蚁咬,一点一星扩大到无数倍。

麻的。

他故意的。

辞颜不高兴就耍手段让她也跟着疼,偏要她服软,凭什么!路禾那股子倔强劲儿冲上来,低头一声不吭。

辞颜见她咬着唇,脸侧向一边也不喊疼,不禁蹙眉。她是最不耐忍的,别说被人掐着手腕,就是磕青磕红都要闹一场。现在这样安静。

辞颜沉沉垂视,那双眸像虚空,既看不到底,也不见天日。

看来林朝对她来说的确不一样。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一臂之距,正是她的手臂。

辞颜没说话,也没再看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这次是白底鎏金。

路禾看不到。

打开盒子,内壁顶端嵌着一个小小的灯,接近七克拉的粉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它的颜色比一般粉钻更浓,起拍时的单克拉价就翻了整整一倍。再加上极高的纯净度,还有堪称完美的切割工艺,辞颜拍出了全场最高价。

他认认真真将戒指推到她手指,路禾侧过头,触感一直是麻的,连戒圈的硬度都感受不到。

有那么一点被硌到,感觉迟钝,比现实中发生过的动作要慢很多。她蹙眉,还以为辞颜又在玩什么把戏,不愿回头。

直到听到他问:“喜欢吗?”

辞颜松开她的手,路禾觉得手上一沉,侧眸看过去那颗粉钻简直要晃瞎她的眼。

车正巧从路灯下开过。

钻戒璀璨得像小太阳。

粉红色。

路禾吐出一口气,辞颜来哄她了。

戴着红宝石的左手安安静静放在腿上,右手上就已经有了新欢。

路禾垂眸看了一会,觉得眼熟,这钻戒怎么看怎么像白珺抢拍的那只,抬头不确定地问:“这是……前段时间炒出天价的温斯顿玫瑰?”

她认得,辞颜瞬间心情大好,却还不愿表露,轻轻嗯一声。

路禾有些懊丧地闭了下眼。

辞颜:“怎么了?”

“当时白珺也在拍卖行,一眼相中这个。”她说着,抬了下手。

那个时候白珺给她直播拍卖,路禾眼见着她百万起跳砸这枚粉钻,可惜势不如人,白矜听见秘书传来的消息当机立断让人停了她的卡。

白珺把她哥还有最终得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在她手上。

辞颜瞥她一眼,微笑,“别的都可以,如果让我知道你把它送给白珺……”

后面的话他没说,路禾立马打消这个心思,回答说:“不会。”

气氛稍稍缓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在这压抑、又暧昧不清的氛围里,路禾开了窗。风呼啦一下倒灌进来,吹起她长发,细细的尾梢像小勾子,撩过人肩颈划出血。

辞颜斜下眼。

路禾面朝窗,让风直着扑在脸上,冷,冷得仿佛含水汽,泠泠扑湿她脸颊。

衣领里也是湿的。

辞颜说去馥郁阁的一刹那,她就明白了他什么都知道,在馥郁阁,跟林朝,或者别的,其他什么他都知道。

路禾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去。

“你想知道吗?”辞颜问。

路禾从风中回头。

辞颜没说话,俯身撩开她被头发遮挡了一半的脸。他看着她,长眼尾是深不见底的神秘。

“知道什么?”

辞颜看到她眼里深藏的警惕,随手撩起大衣裹住她,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馥郁阁?”

风冷,有一层遮蔽就会好很多,安全感也在逐渐回升。她的长发也被裹进大衣,没抽出来,路禾问:“你会告诉我吗?”

辞颜捏着大衣衣襟,一点点往上走,直到她领口。两指并拢,抵着她下颚。

路禾没躲,感觉有些勒,辞颜却是完全沉溺于她乖顺俯首的假象里。

手指贴着的地方很暖,肌肤细腻。

他勾唇,很慢地说:“林朝也在,你信不信?”

路禾瞬间瞳孔紧缩,像黑暗中猛然见光。

“他查过我,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极度寂静的黑夜中,在疾驰的车里,路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于响亮,鼓噪得让她难以忍受。

她不说话,脸白,唇更白,一点点褪掉血色。

辞颜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傻的。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林朝。

她毫无防备。

正是这一模一样的待遇才惹恼他。

林朝怎能与他相提并论,路禾又怎么敢拿一样卑劣的手段来敷衍他!

辞颜松开手,恢复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傲慢。

他要林朝身败名裂,他要林朝从云端跌进看不到底的泥里。

用林朝的消亡,去证明他的独一无二。

由路禾来定义。

第34章见面

辞颜说完便不再多言,右腿叠在左腿上,并不支起。西装裤笔挺,端的是气定神闲。

而路禾一直抿唇不语。

辞颜瞥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蹙眉将脸转向一边。

窗外的风景全都一闪而过,快到虚了焦,像模模糊糊的影像落在底片上。

直到此刻辞颜才确定,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

告诉路禾真相,辞颜想过她会哭,会捂着脸骂林朝不是东西。或者是他猜错了,林朝在她心里的分量不过如此,路禾笑一笑就能爽快甩了他。

不过不管是什么反应,路禾因为别的男人在他面前情绪失控,辞颜都不会高兴。

他希望她是绝对平静,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路禾纯然沉默着,阖着眸的样子有些倦。

辞颜说,林朝查过他。为什么查?从哪个地方开始查?答案不言而明。

他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不点破,将计就计骗了她。

还装作若无其事。

路禾简直不敢想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相处的。表面亲吻爱抚,背地里却不信她,一字一句都不肯信。

—“想看我穿什么颜色?”

—“只要不是红色,都可以。”

如今想来是一场笑话,她为此精心装扮更是嘲讽。

路禾慢慢抬手抹了把脸,什么都没有,原来汗湿的手心也因为风大被吹干了。

她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惊悚悄悄从脚踝往上爬,绕过小腿,经过腰间,从领口倒灌进胸前,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别六年,至始至终她都没看清林朝。

他早就变了。

似乎有种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她的肩,路禾倒进辞颜怀里。

脸侧越是温暖,就越是刺激泪腺,他勾人的、缓如暗河的嗓音吹进耳蜗:“睡吧,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路禾闭上眼。

***

馥郁阁四楼,窗台镂空雕花,浅薄的月色透过玻璃融进来,连着灯光也做旧,朦胧勾勒出他的身影。

林朝倚在一边,眼垂着看向下方。

打头的是馥郁阁的大堂经理,正急急忙忙指挥人换掉过道上的旧地毯。不是新的一天,却铺了新的地毯,一尘不染与浓稠夜色不搭,看上去格外怪异。

门口的迎宾小姐大概是接到命令,林朝在窗口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冷风也没看见有人进来。

一直靠着窗框的肩颈木木地发痛,一开始是酸,远不及他心里的酸涩难忍,久了便发钝,让林朝难以分辨自己究竟在这等了多久。

他很清楚,路禾会来,或者说,以他对辞颜的了解,路禾会被逼着来。

但心里总也忍不住留有一丝期盼,万一她没去机场呢?万一她不是去接辞颜呢?万一真的是白珺找她呢?

这最后一点的期盼吊住他最后一口气,空气也稀薄,快要窒息。

楼下忽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从馥郁阁内墙入口,一直绵延到正厅门口,两列服务员整整齐齐站着,态度恭谨而谦卑。

大堂经理神情激动,紧握的双手忐忑不安,仿佛是即将面对大人物的惶恐。

辞家辞颜,天王老子的排场。

故意给他看的。

最后一口气也被沉入海底,林朝转身回了包间。

***

路禾醒的时候,头疼先理智一步找上自己,有个小锤在里头敲,又疼又钝。

她奋力想睁开眼,潜意识却告诉她,最好沉睡。

在她即将闭目再次沉沉睡去时,有个冰凉的东西擦过脸,路禾一瞬间惊醒,寻着感觉望向辞颜冷诮的脸。

原来是他的手。

“醒了?”他淡声问道,说:“醒了就起吧,再睡下去就耽误了。”

耽误什么?

路禾整个人都被胀痛支配,身体也疲惫得像三天三夜没睡觉,倦极了。

她没心思问,被辞颜卷在怀里,下了车。

辞颜怀里是她煞白的脸,一丝血色都无。

踩上那段熟悉的地毯,周围的花草树木还是那个样子,路禾惊觉到了馥郁阁。

恭候多时的大堂经理赶紧上前领路,“辞先生大驾光临,馥郁阁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连连弯腰,辞颜虚扶了下,笑问:“四楼还有空包间吗?”

那没有也得有啊,大堂经理堆出笑容:“当然有,都给您安排好了,请这边来。”

他一马当先在前走,辞颜揽着路禾的腰,不紧不慢缓步而行。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仍旧不言语,低着头任由辞颜支配。

楼梯上到最后一级,细瘦的鞋跟敲在实木地板上,很轻,声音却独特。夹在一众混乱不清的脚步声中也能听到,像舞台剧的开幕式。

好戏即将开场!

满脸谄笑的经理是主持人,妄图引她进入舞台。

让林朝看到她现在的失魂落魄?

不可能。

路禾突然拉开腰间辞颜的手,往旁边闪了一步,她咬了咬唇,把唇咬弄得浓艳,像初夏枝头最高挑的花。在车上的迷惘失落一扫而光,正是各大媒体镜头中最明艳的嚣张。

遇到什么都肆意,辞颜侧眸笑了一下,这才是他的路禾。

406与407相对而视,门都开着,视野正中是小沙发。

林朝支着头,从他们一上来就听到了动静,浩浩荡荡仿佛不是来吃饭。

本也不是来吃饭。

这么想着,他忽而笑了一下。

三、二、一……他默数,脚步声愈演愈烈。

林朝抬头,与想象中一样,辞颜出现在对面,还对着自己遥遥一点头,姿态完美到无可挑剔。没有敌意,也没有嘲讽,像是普普通通打了个招呼。

可他淡雅高华的气质下,藏着深刻的蔑视。

路禾却是连一个眼风都没给,转身时无意扫过他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

抬腿径直走进407。

风情摇曳,腰似垂塘柳。

辞颜抿出一点笑意,对着林朝又是遥遥一点头,也转身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口对众人挥挥手,所有人顿时如退潮般散去。

然后将407的门缓缓合上,林朝的视线隔绝在另一边。

路禾还维持着走进包厢的姿态,背对门,也背对辞颜。

门一关就像脱了一层盔甲,她止不住颤抖,一路走来双腿紧绷到极致,刚一松懈疼痛感便逐渐复苏。

她跌坐在沙发里。

侧着身子,暖光只能照亮一半脸。

辞颜走过来垂眸看她,轻笑半晌:“心疼了?现在出去解释还来得及。”

路禾回头,下巴微微抬起一点,绷紧的脸越发雪白,只有唇红,红得耀眼,从上往下看娇艳欲滴。

“我不心疼,”她说着,将乱了的额发捋到后面,“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他骗你?”辞颜淡声。

路禾闻言看了他一眼,林朝骗她,这不是他正想要的结局吗?何必在这假慈悲。

搞得自己是救苦救难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大善人。

她的笑容堪称讥讽,辞颜眯眸,嗤笑出声:“就算没有我,你跟他也不会长久。林朝疑心那么重,你真当自己降服得了他?”

不待她反驳,辞颜指着门继续说:“不信的话你现在就走出这个门,去找他,去跟他解释你与我是假订婚,”他勾唇,一贯高高在上的微笑恶劣无比,“你猜他会不会相信你半个字。”

林朝当然不会,路禾比谁都清楚。

辞颜死死捏着她软肋要挟。

林朝气路禾骗自己,路禾何尝又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而生气。

她原打算等这次辞颜回国便解除婚约,林朝那里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以后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路禾盯着自己脚尖笑了下,人家早就挖坑给她跳了,还冷眼旁观她的所作所为。

整场戏里不知情的人只有她。

包间全封闭,连窗都没有开,路禾坐着也觉闷,像是这房间里藏着看不见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往外抽取空气。

有人敲门,她和辞颜都没动。

外面的服务生按事先得到的吩咐鱼贯而入,全都屏气凝神低着头,上完菜便一个接一个退下了。

路禾站起来扫了一眼,冷笑,看着辞颜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

最终只是捏紧了衣袖重新坐下。

桌上的菜式跟她之前吃的那桌,一模一样,连摆盘顺序都没变。

什么样的虾旁边是什么样的鱼,另一侧又挨着哪种汤。

辞颜的管控只会让她不寒而栗。

“折腾这么久,不饿吗?”

“……”

辞颜洗净手走到桌前坐下,面前正是那盘白灼虾。

他慢条斯理戴上手套剥了只虾,还非常贴心地蘸好醋,捏着虾尾走到路禾面前。

唇边是鲜嫩可口的虾肉,路禾侧头,把目光集中到捏着它的手上,真正淡青如玉的手背。

要让辞家人知道辞颜给她剥虾,眼珠子都能落一地,可私下里辞颜没少给她剥壳。还有他秘书,看完她再看辞颜的眼神,怎么都是可惜,可惜人间瑰宝砸她手里了。

路禾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前救过人吗?没有;她以前无意中温暖过谁吗?没有。

偶像剧桥段与她无关。

她十七八岁最经常去的是夜店酒吧,在这些地方不可能见到辞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