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禹对她说:“不过那个大胡子出来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就是一股力量,可能渗透在任何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当年师父就是不肯帮他们做事死于非命,佐膺在去藏地前提出想退出,大概因为你,他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即使当初他从冈仁波齐活着回来,他们依然不会放过他,就像当年我们的师父一样。
他说的没错,我们都身不由己。”
霍璟想到蒋先生口中那“无形的手”,一种无法触及的阴影笼罩而来,看不见摸不着,却控制着所有人,所有事。
吴禹拿起手提包神色有些慌张地盯着窗外对霍璟说:“你照顾好自己,我不知道还能躲多久,要不是靠换脸,我早就被他们找到了,我走了。”
说完他深看霍璟一眼便匆匆朝着大楼门口走去,霍璟转身对他说:“你多保重。”
那张陌生的脸回过来匆忙点了下头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霍璟抬起头看着大厅的水晶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准备回到蒋墨苍身边,却在转身之际,外面街道忽然“砰”得一声,玻璃顿时碎裂,耳边充斥着凄厉的尖叫,碎玻璃朝霍璟飞来,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霍璟奋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大楼外,整条街火光四起!
第119章chapter11
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跑,不停地逃,只有霍璟冲出大楼站在大火纷飞的街道,她跌跌撞撞跑到蒋先生的车前,玻璃碎裂,引擎盖燃着大火,她冒着火刚冲到驾驶座,街对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引燃,传来一声爆破,她赶忙蹲下身捂着头,不管不顾又迅速站起身去拉车门。
可车门完全卡死,根本拉不动,蒋墨苍身上燃着火,连同衣服一起燃烧着,整个人一动不动。
那一刻,霍璟心里的恐惧比这漫天大火还要旺盛,她脱下外套就一下又一下扇灭他身上零星的火苗,不停喊着:“蒋先生,蒋先生,蒋墨苍!你给我醒醒!!!”
车里的人终于有了微微的动静,他缓缓侧过头,护衣被玻璃扎破,他看着霍璟满头大汗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开门,对她微弱地说:“快走!”
“不可能!我已经丢下过一次佐膺了,我不会再丢下你!”
街对面的火越来越大,蒋先生很想抬起手帮她,可偏偏身体里所有细胞都在这一刻拼命地叫嚣,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看着霍璟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破坏车门,急得双眼通红。
蒋墨苍看着引擎盖的大火再次沉重地命令她:“我让你走,车子很有可能要爆了,听到没有?”
“没有!!!”
乱发纷飞,死神悲鸣,熊熊大火迅速蔓延着整片街道,人群四散而去,空荡的街道,只有一具具尸体、火焰和一个女人不要命的用双手一拳又一拳执着地砸碎那些车窗边的玻璃渣,再将里面的男人拖出来,艰难地背着他穿越道道火烧的炼狱。
远处的吴禹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那句“我不知道还能躲多久”成了他最后的彷徨,一切都结束了。
夜,寒冷而凄凉,
人,与天斗与地搏,
生亦死,死亦生。
鲜血顺着霍璟的指尖不停滴落在地上,她一身狼狈就这样背着毫无知觉的蒋墨苍从废墟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直到远离那片大火。
她把蒋墨苍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越来越高,她颤抖着打电话给黄郁,黄郁带着谷博士往盐市赶。
挂了电话,霍璟紧紧握着蒋墨苍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直到他也反握住她的手。
等黄郁找到他们的时候,霍璟抱着蒋墨苍窝在巷子里,她不敢带他去医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头一次恨自己的意识为什么没有觉醒,如果她拥有谷英的记忆,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能看着蒋先生痛苦甚至濒临死亡,却无能为力!
回去的路上,谷博士脱掉了蒋墨苍的护衣,霍璟看见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每一寸都被炸得不忍直视,血肉模糊,甚至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霍璟那么深刻的感受到来自心脏深处撕扯的疼痛,她已经分不清这疼痛源于古英还是她自己,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每一次抽搐都牵连着她的心脏。
谷博士给蒋先生打了针,霍璟问谷博士这是什么,谷博士告诉她,是缓解疼痛降温的,他只能尽力为蒋先生减小疼痛,至于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他自己恢复。
狭小的车内,蒋墨苍痛不欲生的哀吼让霍璟呼吸困难,百年间,他到底要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折磨。
黄郁额上也渗出汗水一路将车子开回蒋先生的宅邸已是半夜,他将蒋先生背到三楼,对霍璟说:“你先去休息吧。”
霍璟这次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坚定地走到蒋墨苍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对黄郁说:“你们都走吧,我要陪着他度过这劫。”
“可是你自己也…”黄郁看着她满是鲜血的手,谷博士拍了拍黄郁的肩对霍璟说:“今晚我们就在楼下,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霍璟点点头,他们离开房间后,霍璟翻开蒋先生房间的木柜,拿出药箱,匆匆把自己的手包了一下,又走进浴室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床前,把蒋墨苍的衣服一点点全部脱掉,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
他的发作时断时续,疼起来的时候,霍璟甚至能听见他体内类似骨骼断裂和烧焦的声音,恐怖不已,她擦到一半,蒋墨苍突然睁开眼睛,抬手死死抓着她,她受伤的手又被他抓出血来,反反复复,她没有缩回,没有吭一声,就这样默默给他抓着,陪着他痛,陪着他伤,感受着他的死亡和新生,为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溢出的汗水。
他身上的伤如果换作一般人早就不可能熬过半个小时,可他在如此疼痛地折磨下,却不生不死,只能这样痛不欲生地承受着!
直到下半夜,谷博士为他注射了镇定剂,他的脸慢慢恢复,可身上的伤却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他的意识模糊间,不停喊着谷英的名字,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如果没有谷英,没有那句“你等我,你必须信任我”,这样的疼痛,非人的折磨根本连一分钟都无法承认,比死还痛苦!!!
霍璟眼里溢满泪水,听见他说:“冷…你别走…”
她将手伸进被子里,感觉到他的体温慢慢降了下去,浑身又开始发冷,这种冷热交替,反反复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霍璟干脆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紧抱着他对他说:“天亮就好了,你再坚持坚持,我不走,哪也不去,从今天起,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
蒋墨苍似乎听清了,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眸迷离深邃,如星辰大海,藏着一个世纪的柔情,和断肠的思念,他抬起手抚上霍璟的脸颊,他的指尖有些冰冷,让霍璟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可是她没有躲,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越凑越近,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从脸颊滑到下巴轻轻捏住她,她柔软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
他半睁迷离的眼神未曾离开她的脸,长长的睫毛像浓密的扇子,投下一道阴影,他低头吻上霍璟的唇,霍璟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理智告诉她,面前的人是蒋墨苍,不是佐膺,可她的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根本不忍心推开他。
她和他说过无数次“我不是谷英”,可在这一刻,这短短五个字像锋利的刀子,她不忍心再次将这把刀插入蒋墨苍的心口,她不忍心再伤害他一分一毫。
他的吻很温柔,像对待一件极其珍惜爱怜的宝贝,一点点,一点点占领着霍璟的神智,冰凉的手指拉开霍璟白色单薄的衣服,她光洁的脖颈,诱人的锁骨,白皙的肩头就这样呈现在蒋墨苍的面前。
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肩膀,声音低浅地说:“愿意吗?”
霍璟没有回答,只是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有时候,她觉得最不了解自己的人,恰恰是她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反对?是自己让他等了一个世纪,如果没有遇见佐膺,如果没有她作为霍璟的这些记忆,她早就应该履行谷英当初的诺言,回到他身边,这本就是自己欠他的。
蒋墨苍的手指不再冰冷,而是逐渐有了暖暖的温度,滑过霍璟的衣角探到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按在他的怀中。
她只是很柔软,很顺从地伏在他身上,看着这张和佐膺一样的脸,迷茫,无措,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