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这一句话,虞潭秋看得出林奇是真心说的。

虞潭秋两颊的肌肉紧了紧,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想回应又不想回应,自己与自己左右互博了一下,想说嗯,发出声来却是哞的一声,像牛叫又像狗叫,综合下来,倒是最像驴叫。

虞潭秋似乎这时才又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他现在的声音也太难听了!狗叫都比他动人!

林奇没有介意虞潭秋的嗓子,很动情地将眼睛轻轻靠在虞潭秋的肩膀上。

虞潭秋心情复杂地又拍了林奇的背一下,也不知道此刻林奇靠的是他虞潭秋,还是烧成了灰的虞伯驹。

两人沉默地抒发了哀思以后,打算一起走回林宅。

路上,林奇将巡捕房来铺子的事情说给了虞潭秋听,林奇觉得遇上事没必要瞒着虞潭秋,让虞潭秋也有个心理准备。

虞潭秋一听,原本是想暴怒的,又想起自己是一日的虞伯驹,于是忍下了暴怒,心中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闹上林奇,他非得给林奇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林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总说得清的。

虞潭秋沉默不语,满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阴谋诡计。

潭秋,你晚上想吃什么?林奇来兴致,想让虞潭秋和他一起去买菜。

虞潭秋同意了,与林奇一同去买菜这种事听上去有种生活气的亲密,只要不去想他是一日虞伯驹,那就天下太平。

林奇心里也很高兴,不知不觉就买地多了,虞潭秋来者不拒地提了满满两手的菜,林奇又买了两斤柿饼,小摊贩见他毫不犹豫地把东西往后递,笑道:哟,哪里来的小孩,拎那么多东西,怪吃力的呢。

林奇回头一看,虞潭秋两条最近又更长的胳膊在空荡荡的校服衬衣袖管里晃动着,手心都被勒红了,脸色也不大好。

虞潭秋对上林奇吃惊的眼神,心里立刻浮上一个念头:完了,一日虞伯驹演砸了。

第133章尊老爱幼9

林奇第二天鼓起勇气去了裁缝铺,发现裁缝铺的小伙计跑了,没拿走什么别的东西,就单是少了个人。

林奇略微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手轻轻扶在桌上,止住头顶的晕眩,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这样的世道,往往是一点小事就会将原本稳定的生活轨迹一路拉向脱轨,而你却无计可施。

既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林奇也就不去想他,横竖也只能这样,既来之则安之,顺风而倒就是了。

铺子里还有要做的衣裳,林奇骤然间没了打下手的伙计,自己一个人忙忙碌碌的倒也充实,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林奇还挺喜欢做衣裳,一是过程有趣,二是做衣裳的时候会想着是做给谁的,不同的人不同的脾性不同的习惯,衣裳都得做的不同,既是考验裁缝的本事,也是考验看人的本事。

一直到腹中饥饿,林奇看了眼钟表才发觉已到了午餐的时间。

附近就有家还算不错的面馆子,哨子面香得惊人。

林奇换了身外出的藏青长袍,心里很平静地去享用一碗鲜香麻辣的哨子面。

面馆子里人不多,街上救济会的人开着车在撒票子,一张票子换一袋米,不知多少人蜂拥到接上去抢票子,堪称万人空巷。

林奇对救济会掺了许多稻壳的米不感兴趣,对他们票子上的耶稣赎罪更不感冒,专心地吃自己的一碗哨子面,他另外要了碟糖蒜,一辣一甜,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一碗面,林奇走在空荡的街上,闲庭信步地消食,走回裁缝铺倒也差不多了。

地上飘着许多印着口号的纸,林奇低头去看纸上的内容,单是弯腰看,也不捡,有顺着他视线的就多看几眼,歪头歪脑的就不去费那个劲看他,来来回回地倒也将纸上的内容看得七七八八了。

是一封劝降书。

写这封劝降书的人堪称文采风流,字字珠玑,痛陈了反抗的坏处,直言只有让大阳本帝国接管本国才是最文明最符合世事发展的选择,请所有的国民都做好迎接大阳本帝国黄军的准备。

林奇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纸张,天上还在飞,湛蓝的天空下飞机飞过,一丛丛的,像一群鸽子呼啦啦地飞了下来。

一双高跟鞋踩在了纸上,林奇抬眼,望见一个曼妙的美人,朱色旗袍,雪白的皮毛,修长的脖颈上挂着金镶玉,面目浓艳,眼珠黑白分明,她开口道:林师傅?

你好。林奇收敛心神,客气道。

你好,我是夏其多,想来找你做件衣裳。

林奇很吃惊。

夏其多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他为许多太太做衣裳,太太们经常会提到夏其多这个名字,后缀也都是狐狸精、贱人等词汇。

裁缝铺内,夏其多很仔细地观察了铺子里的成衣,边看边点头,对林奇道:很好看。

夏其多说话简洁明快又干脆,丝毫没有故意捏调子的软语,她的妆面浓艳,气质却更偏向于潇洒利落,这使她有种奇异的魅力。

多谢。林奇头一次见到这传言中的交际花,尽力克制住自己好奇的目光,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礼貌。

夏其多道:有人说你很会做衣裳。

林奇道:跟师傅学的本事,不敢说很会,尽心而已。

夏其多笑了一下,她笑的时候嘴唇有点歪向右侧,轻佻又邪肆,目光却很澄澈,能做到尽心的手艺人不多了。

夏其多要定制一件旗袍,说她很快就要,林奇告诉她,他的旗袍都是排着日子做,夏其多那一件最快也要排到明年了。

夏其多摇头,一丝不苟的盘发从鬓边滑了一缕,落在她毫无瑕疵的腮边,静静笑道:你怎么那么傻,我帮你,你还不懂吗?

林奇愣住。

这从何说起?

夏其多见他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边笑边摇头,你若是想早点摆脱身上难缠的事,就乖乖听我的话。

林奇反应过来了,夏其多指的是他身上这剽窃的麻烦事。

林奇忙道:谁请你来的?

夏其多神秘一笑,翩然转身,挥了挥手,明天上午9点到棠帝花园17号来找我。

林奇心里挺糊涂,有人在帮他,至于那个人会是虞潭秋吗?

到了快傍晚时,天上下个没完的纸片终于停了,林奇出去将铺子周围地上的纸拾掇起来,没捡几张,远远地有漆黑的车开来,林奇手上卷着一团的纸站在原地,漆黑的车停在林奇面前,轮子里卷进去许多张纸。

跳下车的是巡捕房的人,为首的正是之前来通知林奇他犯了事的人,此刻他面上笑容满面,甚至还带着点讨好意味,手上提着个精美的果篮,林师傅,一场误会,害您受惊了。

林奇莫名其妙地受了巡捕房的威胁,又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巡捕房的道歉,车开走了,只留下林奇提着手里的果篮一脸茫然。

去接虞潭秋的时候,林奇没有接到人,有个比虞潭秋更壮实的伶俐小子对他说:虞哥说让您自己回去,他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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