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钱不换见韩逢不动,上前进了一步,站到了韩逢的身后,低沉道:韩大人请!

湖面一平如洗,碧绿的水面倒映出韩逢修长的身影,深不见底,若是一脚踏下去,没踩到水面下的暗路,这凉意渐深的天气,失足落水实在是个好死法。

韩逢轻笑了一下,请来请去的,不愧是国舅爷身边的侍卫,的确懂礼数。

韩逢抬脚却是没迈步,先脱了自己的靴袜,又将裤脚卷起,将手中的鞋袜直接抛在钱不换怀里,韩逢懒懒道:跟上。

钱不换抱着韩逢的鞋袜,脸色阴沉,却见韩逢提着袍子义无反顾地往湖中走下,一步一步淌水而过,毫无偏差。

钱不换瞳孔一缩,心中极为震惊。

这条路韩逢走过数十次,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即便是茫茫湖中,他依旧无所畏惧。

韩逢从冰凉的湖水中哗啦抬起脚踏上亭前的石街,丝竹之声瞬间就停了,曼妙的歌姬们也停下了舞步,悄然退到两侧。

湖水刺骨,韩逢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一点血色也无,嘴唇发白,笑盈盈地对王国舅道:国舅爷好。

王国舅是个面目阴柔的男子,容长脸柳叶眉,瞧着有些女气,他已年过四十,依旧面色白皙柔软,鼻下连胡须都不长一根,整个人面容白净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想来年轻时也是个非常罕见的美男子,此刻他面上一点笑意也无,冷冷地看着韩逢。

身后,钱不换施展轻功,踏水而来,轻巧地落入亭中,将怀抱着的韩逢的鞋袜扔在韩逢脚下。

王国舅慢悠悠道:你就是韩逢?

韩逢微笑道:是。

王国舅往后一仰,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逢,长得不错。

韩逢道:多谢国舅夸赞。

王国舅笑了一下,他一笑便露出了满口银灿灿的牙,如刀锋一般,细声细气道:你这样的货色在楚云楼卖上个几夜,十万雪花银也不成问题了。

韩逢波澜不惊,干脆靠着亭子坐了下来,用衣袍下摆慢慢地擦拭小腿和脚上的水渍,国舅爷就只为这十万两动的气?

王国舅抄起手边的瓷碗砸了过去,韩逢不习武,反应也不慢,偏头躲了过去,穿起了鞋袜。

王国舅常年的无比暴躁,这几年性子才平稳了许多,因为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所以没有地方发他内心的那一股邪火,如今见韩逢的做派如此挑衅,当真是气得要发狂,对钱不换道:给我把他扔下去!

钱不换风一样地过来,抓了韩逢的腰带就要将他扔下去,韩逢只说了两个字玉卿。

王国舅立刻脸色大变道:住手!他整个人都从位置上跳了出来,面容惊骇到了极点。

九游堂内,林府仆从过来结算药费,看了药方,嘀咕道:这么好的药,该用掉少爷多少家私?

药童笑嘻嘻道:林大人还差这点银子吗?

仆从瞪了他一眼,也不能说自家大人其实也挺穷的,憋了回去,别扭道:不差这点银子,这也是不该用的。

两人年岁相仿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金大夫忽然放了笔,对林府的仆从道:这位小哥,你过来。

林奇人在户部忙着算账,太后的千秋节已经开始筹备,户部的银子又是四分五裂地要集中起来,哪里能抠,哪里能省,全都是一笔又一笔难算的账。

齐甚君瞧他算得皱眉,不禁感慨道:怎么没有人给太后千秋节捐点银两呢?

不要胡说,林奇笑看了他一眼,千秋节是喜事,与筑河堤是不一样的。

哎,我也就随口说说。齐甚君又低下了头。

公子

似有熟悉的唤声传来,林奇抬头望去,却是他派去药房结算费用的侍从满脸着急地跑来了。

玉卿这个称呼,王国舅数年未曾听到了,乍然听到,犹如惊雷一般,他死死地盯着韩逢,从银灿灿的齿缝里挤出了话来韩逢,我要活剐了你!

第93章高山流水6

王国舅本名王玄真,取天然淳朴之意,因他年幼便体弱,王父不指望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能天真自在地活下去。

可那人见他第一眼时,却说:玄真者,玉之别名也,朕以后便唤你玉卿。

从此,玉卿成了王玄真的噩梦。

人人皆知玉贵人一招得宠一飞冲天,膝下无子也受尽先帝恩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王玄真这半个废人,先帝也是爱屋及乌多有偏爱。

可他们都不知真正的玉贵人令有其人,被爱屋及乌的也从来不是王玄真。

这是王玄真毕生所无法排遣的愤恨与耻辱,先帝死了,留了遗诏封王贵妃为太后,赐免死金牌。

王玄真能怎么办?

仇与恨全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里苦到了极点,一口一口地吃糖嚼蜜,将满嘴的牙都吃烂了,打了一那一口如雪锋的银牙,却也是咬不上仇人的一块肉。

所以他时时都处在极度的不甘与暴怒之中,一点就燃,而韩逢显然是在他的怒火上直接泼了一捧油。

韩逢镇定道:国舅爷,你难道真就这么算了?

王玄真心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地盯着韩逢,他气到了极点,血气呕在喉咙口,连话也说不出了。

韩逢一直吊儿郎当的,此刻目光却凝向了王玄真,王玄真的怒气被冻住了,他熟悉这目光十几年前那一晚,痛到了极致,咬着牙熬过去,以为就是人世最难挨的部分了,然后他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与绝望。

那时候他的眼神便是韩逢现在这样。

他害了你一生,轻飘飘地就那样死了,你甘心吗?韩逢语音缓慢,语调柔和,换了我,就算仇人是死了,也要将他的尸首挖出,鞭尸泄恨,挫、骨、扬、灰。

钱不换本来正揪着韩逢的腰带,在听到最后那四个字时,忽然手抖了一下,不由放开了韩逢。

好骇人的气势。

王玄真盯着韩逢,良久慢慢张开了唇,血丝布满了他的银牙,他的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身体兴奋地发了抖,你说的对。

亭内歌姬如鱼般随着钱不换落入水中,顺着水下的暗道往岸上走去。

王玄真吐了血,心口的郁气倒是散了许多,他憋了这个秘密太久,骤然被韩逢戳破,陈年暗疮流脓一地,却也舒爽不少,人已平静了下来,恢复了阴沉模样,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卦。韩逢随意道。

王玄真无意与他在这种事上纠缠,进一步逼问道:你算得多少?

gu903();自然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