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丽丝姐，没事吧？病人怎么样？”林舞看见病人已经疏散，很多都被抬出了病房，她进去扶医生和护士。
“没事，就是呛了点烟，出去吸口新鲜空气……”
“咳咳咳，奇怪，怎么会起火……”
“咳咳，咳咳咳……”
这边发生了火灾，大家都来了妇幼楼，却没人注意到另一栋楼。
一间植物人的病房里，火势由此开始蔓延，那边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全都是不会动弹的植物人！
就像枯黄草地之上，被人放了一把火，以燎原式地展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起来！
一瞬之间，火光冲天！
保卫处瞧见后，又打火警电话：“喂，119么……我们不是耍你们，是真的起火了……刚刚灭了，然后又起了……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装备已经卸了，请你们再过来一趟……对不起，对不起，绝对不是报假警，麻烦了……”
因为刚才报过火警，那边的人整装待发，结果又说没事了，大家卸装休息了。
结果没过几分钟，突然又说起火了，又是林氏人民医院，难免有恶作剧之嫌疑！
消防员还没到，众人混乱惊呼。
“院长，林老院长来了！”
“老院长腿脚不便，他来做什么？”
“不好，往那栋着火的楼去了，老院长亲自去火灾现场……”
“老院长人呢？拄着拐着进入火楼？怎么没人拦着啊？！”
“爷，爷爷……”林舞刚才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妇幼楼，现在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去着火的那栋楼，那里有她不会动弹的母亲，有她腿脚不便的爷爷，“爷爷，妈妈，千万不要有事，不要……”
大火已经烧得很旺，大有通天的气焰！
林舞跑到这边，被空水桶拌倒，摔了立马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爷爷……老院长呢？”
“进，进去了……”有人指着火楼里。
林舞二话不说，就冲进火里，刚好陈伯赶来，硬把她拽了出来！
她出来了，可里面呢？
有爷爷，有妈妈……
她的至亲，她的至爱……
她承认这一刻是自私的，只能想到这两个人，脑海里只有这两个人！
她已兜不住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可是，她不能哭啊，哭有个屁用！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咬了一口陈伯，不顾一切冲到前面，抢过保卫大叔的水桶，将自己浑身浇了个透，头也不回冲进火楼！
“林小姐！回来！危险！”
陈伯望着火楼里，火势越来越大，看不见了小少爷让他保护的那个人，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单薄身影……
第519章爆炸！
火势越来越大，没有水龙根本灭不了，也就是高压式喷水枪，然而消防员还没有到！
那幢火楼里，哪里都是浓烟，哪里都是火光，林舞冒着大火冲进去，快速找到母亲的病房。
此时，病房门还开着，已经燃了半边！
“爷爷……”林舞首先看到的是爷爷，但是爷爷吸入的浓烟过多，已经倒在母亲的床边。
林舞看到床边的爷爷，又看到床上的母亲，她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母亲的脸、手和脚，四肢均已着火，隐约只看到了轮廓，俨然成了一个火人！
一个活人遭到了火噬，往往会挣扎与尖叫，而一个植物人被烧身……
若是没有恢复知觉还好，她的母亲醒来特殊时期，恢复了不少感官功能，必然感受到疼痛，此时，却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就这么活活被烧死！
“妈……妈妈……不要！！”
林舞看到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呐喊，由于张大了嘴巴，吸入了更多浓烟，呛得她更加难受。
旁边，着火的衣柜翻倒下来，横在她和母亲之间，就像隔着一片火海！
她不能隔岸观火，要去给母亲灭火，抓住门口的灭火器，就要冲进去对着喷干粉！
而且，每类灭火器的存放都有环境温度的限制，如果环境温度过高，由于灭火器受热，瓶内压力逐渐升高，当压力超过灭火器瓶的耐压极限时，就会发生可怕的爆炸！
她管不了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赤手就抓起滚烫的灭火器，一心想要扑灭母亲身上的大火！
结果，半扇着火的门掉落，砸了她纤细的胳膊，淋湿的身子早就被火熏干，衣角已经开始着火，让她在地上滚了几下，起身又要冲过来！
可是，后颈痛了一下，挨了一下重击。
嘭！
楼层传来炸响，灭火器滚远，在七八米开外爆炸，她也随之往后倾倒！
倒地之前，她看着病床之上化为火焰的母亲，倒在地上即将被火光吞噬的爷爷……
她不甘心，却眼前一黑，已然倒下了。
所幸，她不是被灭火器炸晕，而是被一个人弄晕，容耀及时把她手里的危险品踢开，否则爆炸的后果不堪设想！
“小少爷，你先抱林小姐走！我进去救老院长！”陈伯进来了，扛着一床湿棉被，冲进房间救人。
“嗯，小心！”容耀也扛了一床湿棉被，此时，他用来包住怀里的女孩！
他要是没有击晕她，她硬是冲进去，在里面被呛晕倒，或者与灭火器一同爆炸，那么就彻底完了。
原本浑身湿透，后来被火烤干，此时，她又感受到浑身湿了许多。
她睁开了眼睛，在浓烟中认人：“你，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
这时，连容耀都一时没拦住，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猛然从他怀里挣脱！
“妈……”
她还是往那间病房奔去，不管不顾身边的火势如何，只想着在病床上的母亲！
“木木，回来！”
“我妈……”
林舞还没跑开几步，就被容耀拦腰截住，她还是不停挣扎，像个孩子哭喊着：“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妈……”
“木木，你清醒一点，你妈回不来了！”
第520章火葬！
“木木，别傻了回来！你妈不在了！”
容耀几乎是用吼的方式，他钳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已经很久没对她这么凶过！
“你走开！我很清醒……你别管我！让我走……”林舞觉得自己无比清醒，才会不顾一切冲进去。
三岁那年，成了植物人的母亲差点被火烧死，是她制止了渣爹和后妈的恶毒行为！
如今，她等了十七年，终于等母亲睁眼的那一刻，为什么还是避免不了火葬？！
为什么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她的妈妈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总要被活活烧死啊……
“冷静点！别闹了！”容耀抱着林舞先出来，然后，陈伯从里面背出林老院长。
林老院长睁开浑浊的眼睛，胸腔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小舞……你妈没了，听爷爷话，跟小耀走……”
“不，不会的……”
她亲眼看见了，母亲成了一个火人，可是她就是不信！
容耀刚才拦住她，也说她妈妈回不来了，可是她还是不信！
直到这一刻，爷爷开口了。
命运没有跟她开玩笑，如同落下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内心深处，回响着——你妈回不来了，你妈不在了，你妈没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终究，还是成了没妈的孩子……
林舞不再挣扎，任由容耀把她扛走，她望着火楼的病房，那双眼睛溢出泪水，如黄河决堤滚滚而落……
然而，厄运不止如此。
林舞从容耀身上下来，爬到了爷爷的身边。
林知技已经不行了，医生做了急救都没用，刚才他憋着最后一口气，就是跟林舞说最后几句话。
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将林舞的手放到容耀手里……
林舞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看到爷爷闭上了双眼！
身边医生那么多，护士护工那么多，每个人都来不及做点什么，老院长就这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
“爷，爷爷……您醒醒……醒醒啊……”
“小舞不闹了，只要您醒过来……”
“小舞听话，每天回家……”
在林知技临终前，把林舞交托给容耀。
在爷爷闭眼一刹那，林舞把手抽离容耀的手，擦掉了眼泪，确实不哭了。
她……哭不出来。
是个泪人，却，悲极无泪。
心头如被尖刀刺入，横竖又剜了两刀，一刀是母亲，一刀是爷爷。
她已经疼到……感觉不到疼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没有痛哭，只有流涕。
随着鼻子一阵阵酸，鼻涕就那么成股，成了水柱流下，弄得一身狼狈。
现场也是如此，极其混乱而狼狈，但是，却不及她的心内狼藉。
她经常来医院帮忙做事，对死亡两个字是那么忌讳，一夜之间就没了两个亲人……
火势还没消减，救援还在进行。
火楼周围，赶来的消防员在救火，医院的医生在救人，像是井然有序，却又像一团乱！
但是，她不抬头不四望，阴郁的眸底尽是空洞，似乎魂魄已经被抽走，完全感知不到周遭的情况，一切与她不相干似的。
单薄纤瘦的身影，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她双膝跪在爷爷的身边，衣服被火苗烧出无数烬洞，却不及她内心的千疮百孔……
第521章骨灰？
直到火势消褪，只留下一幢焦楼，远远看去，黑漆漆与脏兮兮，像是难民所住的危楼。
不知过了多久，很多医生围过来，张琳羽也过来了，劝道：“小舞，林老院长走了，大家都很伤心，你要节哀顺变。”
身为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对病人的生死具备脱敏心理，虽然他们心痛林老院长的离去，但是总归人死不能复生，身体要抬到停尸间存放。
“不要……”林舞的胳膊都是灰烬碎屑，伸手拽着爷爷枯瘦的手腕，她不要放手，又是停尸间，又是太平间……
接下来，又是火葬场……
“不，不要动我爷爷……不要带走我爷爷……”林舞从小没妈疼，也没爹疼，在林家生活的日子里，就是爷爷对自己最好。
小时候，感冒了第一时间给她配药，发烧了第一时间给她打针，生病了从来不需要去医院，都是爷爷亲自给她医治……
直到后来，她受不了渣爹与后妈，主动离开林家，独自在外面租房，生病了不舍得去医院花钱，只是打电话找爷爷开药方，自己去药店抓药吃，爷爷还以此为由，老是逼她回林家，免得她在外面受苦，受委屈……
“爷，爷爷……您别丢下我，我听你话，回家住……”林舞说着这话，满心都是追悔莫及，为什么她不常回家看看，为什么不多回家陪陪爷爷，“爷爷，以后，我常回家，天天回家……”
“木木……”容耀除了陪在她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爷爷，您醒醒……起来了，我们回家……”林舞还是拽着爷爷的手腕，爷孙俩都从火场里出来，衣服被火烧了许多烬洞，破烂得比路边要饭的还磕碜，“爷爷，医院不好玩，您总爱加班，别加班了……我们回家，我跟您回家……”
不知又过了多久，已经是下半夜了。
身边有人走动，来来回回不少人，伴随着哭哭啼啼的声音，其中，不少人怀里都有罐子。
张琳羽看着林舞这样，她干医生这一行有好几年，绕是心里脱敏素质再过硬，转过身来都掉了泪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在医院里工作，第一次落了泪。
张琳羽抹了眼泪，递过来一个罐子，轻声道：“小舞，你再不放手，你母亲的骨灰……就被风吹走了。”
……骨灰？
林舞闻言，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来自灵魂深处的抨击……
那栋楼是有不少植物人，身边那些人伴有哭声，怀揣着的罐子是……骨灰盒？
林舞没有接过罐子，但是，她瘫软坐在一旁，手上已经无力松开，那些医生趁此机会，立马就抬走林老院长。
“爷爷，你们……”她这一边留不住爷爷，另一边是母亲的骨灰……被风吹走？
容耀替她接过了罐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木木，走吧。”
林舞双眼无神，身体无力，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只有依附身边的人才能行走。
她就像个行尸走肉，走回了那间病房。
从入夜到下半夜，母亲没了，骨灰凉了……
在她拖着爷爷的尸体的时候，消防员往火楼里喷水，冲天的火势灭了，也浇湿了灰烬……
随着时间过去，焦黑的楼层都阴凉了，人体燃烧的留灰自然凉了……
第522章除了她，空荡荡
进了房间之后，林舞跪在地上，又是雕塑模样。
眸底空洞，眼神无光。
“木木，动手。”容耀把她扶到病床边有好一会儿，他负责双手给她捧着罐子，示意她亲自给母亲装骨灰。
林舞双腿发麻，双手冰冷，比那些湿了水的灰烬还凉，她抓起一把又一把灰，缓缓放进了骨灰盒里。
她不停抓着灰烬，由于湿了水没干，她抓着病床附近的骨灰，竟然有点像玩泥巴的感觉，灰烬不会从指缝纷扬出去，更加不会被风吹走。
原来，张琳羽说骨灰被风吹了是故意骗她的，好把她敬爱的爷爷放到了冰冷的停尸间……
她没有生气，没有情感波动，像个低级的机器人，只是会伸手，抓了一把，又抓一把……
指尖都灰了，陷入指甲里。
“够了，木木。”容耀没让她再抓，他把盒子给盖好，不然，她能抓满罐子，还能抓到天亮，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家……”林舞听到这个字，爷爷都不起来，她和谁一起回家？
林舞哪儿也不想去，她的妈妈在医院，她的爷爷也在医院，她自己也要在医院待着……
“我带你回家。”容耀把骨灰盒盖上，然后，交给身后的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