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130节(2 / 2)

仵作娇娘 薄月栖烟 3377 字 2023-09-22

gu903();薄若幽神色严正的想了两瞬,“宋大人在沁水县卫仓事发之后便送走了妻儿,且交代说,他这条性命若能留得住,便回乡见他们,若留不住,便令他们永远不要回京,说明当时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倘若户部贪腐当真与他有关,他的罪恶可会致死?”

“可能会,此番沁水县卫仓贪腐数十万两白银,再加上官吏之间收受贿赂,罪过不小,只是看他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他便是主犯。”

薄若幽又道:“他不当是主犯,若是被人毒杀,那幕后之人才是主犯。”

霍危楼面露赞同,此前直使司亦是以此查证,她接着道:“而若是自杀,那他此番便颇有些舍身就义之感,因他并非明着畏罪自戕。”

霍危楼瞬间便明白她的推测,“他死前请了长宁侯和李源入府,还到了卫家茶肆,又在云州酒楼留下玉佩,本就是为了留下线索令朝廷查到这些人身上?”

不说朝廷还未给他定罪,便是定了罪,他也还有得时间挣扎,哪怕畏罪,也当畏罪在牢里,要么在府中服毒,多半会留下自杀的证据,可他却偏偏将自己伪装成了他杀,而户部贪腐的线索表面上看着断在他此处,可当日被他牵连进的人,却都成了嫌疑之人。

长宁侯和李源当日便被关入天牢,薄景谦亦未能幸免,接着,便是美人笑,那美人笑种子细小,只怕宋昱自己都未想到这一节,他埋在卫家的线索,是那一块玉佩。

倘若从李源和长宁侯的身上未查到卫家,那这块玉佩会在十日之后出现,证明他当日曾去过卫家茶肆,这看似不经意的线索,便会将矛头直指卫家。

“我记得义父说过,说卫尚书十分厉害,当年皇后母族涉入一桩宫廷血案中,全靠他一己之力保住整个徐家。世人皆怕死,能让宋大人用这样的法子自杀,定是因他心底有何恐惧,这恐惧使他即便知道什么也不敢明言,亦知道自己活日无多,于是选了这样的法子。”

论起这些权臣们的心性,再没有比霍危楼更了解的了,他颔首道:“的确如此,卫述这些年来力保大皇子,若非如此,陛下早就立了二殿下为太子。”

薄若幽对这些不会过多探问,只在想案中关节,“这般分析,宋大人自杀的理由说得通,只是还缺证据……砒霜,他用了此毒,想来之前便了解过,他当日,总要带着毒药的……”

霍危楼眸色微肃,起身便出门吩咐外间侍从,“叫宁骁来。”

吩咐完他又回来,“当日他换了朝服便离开,我更倾向于是他那天临时去买的砒霜,如此,便是最亲信的下人都不知他怎会中毒,如今知道他当日去了哪些地方,只需要在路上药铺医馆仔细查问,找到买药之地并不难。”

砒霜乃是剧毒,寻常药铺都不一定有,若有人来药铺中买过,多少会留有印象,薄若幽却也没想到连着查了多日,最终会得出此般结论,“那他恐惧之人,当真是卫尚书吗?”

霍危楼又落座在她身侧,“并非没有可能,户部本就是卫述做主,此番户部贪腐他本就脱不开干系,只是找不到证据罢了,可事到如今,尤其卫荃牵涉其中,顺着摸查下去,总能查到卫述身上,只是此前未想过宋昱乃是自杀。”

薄若幽想到宋昱将妻儿送走,又将仆从遣散大半,待那日去云间客,要了满桌酒菜却未动分毫,当时的他已经毒发,可他忍着痛苦在等,坐在雅间的那小半个时辰他在想什么?云州烧酒的辛辣,可令他想到了相隔千里的妻儿和故土?

薄若幽问霍危楼,“宋大人从前是个好官吗?”

霍危楼眼底微暗,“他当年中二甲入仕,后来去洛州做了十年地方官,修水渠建码头垦桑田开水路货运,使洛州丝绸与两湖齐名,整个洛州以南,花了不到十年功夫模样大变,十年间,他的绩考大半都是优等,而后才入了京城,先在吏部历练了两年便做了户部侍郎,若此问是问洛州百姓,他们必定对他交口称赞。”

只有百姓才会以好坏论朝官,站在霍危楼的位置,必定不会这般泾渭分明的评断一人,薄若幽有些唏嘘,“能得百姓称赞便足够了。”

霍危楼握住她手,“许多人投身官场,一开始皆是热血赤城的,眼底亦看得见百姓,可后来站得高了,见的多了,离百姓越来越远了,便看不到了。”

薄若幽免不得想到了还在青州的贺成,地方官吏总是更能看见百姓疾苦些,她一时间暗自希望自己推测无错,无论宋昱犯了多大罪过,至少从前的功绩为真,以他之力将其他人揭破出来亦还算有几分赤胆孤勇。

宁骁来的很快,一听说宋昱可能为了揭破户部贪腐而自杀,他也有些诧异,他皱眉看了薄若幽一眼,心知此念多半是薄若幽猜出来的,他心底有些难以置信,立刻领命带人追查。

等他走了,薄若幽望着他背影道:“宁副指挥使好似不太信,且他一定猜到是我过来与侯爷说的。”她迟疑的道,“宁副指挥使定然知道侯爷告诉我了户部贪腐之事,他会否觉得不妥?”

宁骁跟随霍危楼多年,且她看得出,宁骁定是对霍危楼满怀崇敬,这一点,只消看宁骁一言一行都有霍危楼的影子便可想象得出,只有万分信服敬仰一个人时,才会有意无意的模仿他,久而久之,便越发趋于一致。

薄若幽从前对着宁骁,虽觉此人锋芒外露,有时比霍危楼还显得冷酷,却从不觉怕他,可如今心底莫名有些心虚,毕竟她眼下心意已变,到底没了从前的底气。

“他为何觉得不妥?”霍危楼先是不解,继而有些明白过来,他眸色微深,“你可知直使司掌天子手眼除了盯着文武百官一言一行之外,还要留神他们的夫人?”

薄若幽一时没反应过来,霍危楼道:“任何朝臣,再如何机要之事,回了家宅之中,多半会忍不住对妻小言谈一二,这有何奇怪的?何况此番乃是为了公差。”

薄若幽面上顿时红了,他竟拿她比朝官们的夫人,可她眼下也不是他之妻小,她低声反驳道:“可我也不是……”

“眼下不是,早晚会是的,他们若连这点都看不出,便是白跟了我多年。”说着霍危楼眸色微深,上下打量她一瞬,不知在谋算什么。

薄若幽心底有些发毛,见天色不早,便想告辞归家,又知他昨夜未曾归府,便忍不住劝他歇下,霍危楼的眼神便又变了,欲言又止几瞬,有些气郁的令人送她归家。

薄若幽抱着锦盒离开,也不知他为何忽然不快。

霍危楼站在廊庑之下看着她走出院门,又问了问霍轻鸿的情状方才回了卧房,他的确有些困乏,可躺下后,脑海里却飘着薄若幽的影子,正午时分,日头升空,最是燥热之时,且他适才取那锦盒,又闻到了那甜腻气味儿,总觉得被勾的有些气血不稳。

霍危楼闭上眸子,实在不愿再去洗个冷水澡,便就着身上锦被的遮掩探手往下,他难耐的半闭着眸子,落针可闻的室内只有阵阵衣袍摩擦的窸窣声,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听他压抑的喘了一声,一层薄汗漫在他面上,他沉着脸缓了片刻,到底还是起身去了浴房。

薄若幽归家后便见程蕴之又写了几张方子出来,她将锦盒奉上,程蕴之还是头次见到此物,他一边看黄金膏,一边听薄若幽将城南病营之中的事。

按理说要治病,他也最好去看看那些病患,可他身份不便,便听得十分仔细,待听完了,又沉吟了片刻,“看来一旦中毒深了,再厉害的意志都无法自控。”

薄若幽颔首,“正是,太医院如今开的方子,也大都是温补为主,因病瘾难从脉象上看得出,毒发也不过片刻,谁也不知这病瘾是为何得来的,今日我将义父此法告诉了侯爷,侯爷觉得义父此法或许能出奇制胜。”

程蕴之眉头高高一挑,“不是要去衙门吗”

薄若幽轻咳一声,“因还想问问宋大人的案子……”

程蕴之一脸的女大不中留模样,薄若幽赶忙将宋昱的案子说了一遍,待说到怀疑宋昱乃是自杀,程蕴之亦面露感慨,“洛州丝绸的名头的确是十几年才兴起的,后来洛州当地的官员换了一批之后,如今又没落了。”

说至此程蕴之语声一凉,“庙堂政治,到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宋昱若真是自杀,自杀之后牵连出这般多的人,也算他求仁得仁,可倘若只是卷入贪腐之中被毒杀,那亦是他的命数,且看能不能找到证据吧。”

薄若幽应是,又陪着程蕴之看药典,这两日衙门也在忙黄金膏的乱子,薄若幽便未曾去应卯,待到了晚间,又陪程蕴之去看望黄霖,此刻的黄霖倒是清醒了许多,见麻烦了程蕴之,又令父母伤心劳累,他亦一脸愧疚,虽喝不下汤药,却还是强逼自己咽了半碗。

父女二人留到二更天才归家,程蕴之本还想等等看黄霖会否毒发,却未曾等到,他亦希望黄霖毒发的间隔越来越长才好,便先回家歇下,又令黄家随时来叫。

薄若幽歇下之后有些牵挂宋昱的案子,而这夜睡到五更天之时,薄家的院门忽然被敲响了,黄家的仆从慌乱而来,说黄霖的毒发作了!

薄若幽和程蕴之极快的穿衣过去黄家,待进了内室,一眼看到黄霖又在床榻之上挣扎,他手脚都被绑着,弄出一片青紫淤痕,程蕴之将白日里制好的香药丸迅速点着,而后便放在了黄霖身侧,那烟气冒出来,黄霖一开始未曾闻出是黄金膏的味道,可很快,他身上的抽搐难耐减轻了稍许,眼角的泪亦制住了。

虽然不可治本,可此物还是给了他稍许慰藉,他凑在那点香药丸的香炉旁边,几乎有些痴醉的疯狂吸气,猛吸几口,容色一舒,待那痛苦再涌上来,便再猛吸几口,如此回环往复几次,他身上挣扎的力道小了,意识也未彻底瓦解。

待天亮之后,他此番毒瘾总算被捱了过去,前两次闹得要寻短见,此番捱过去之后人却还是清醒的,也未至脱力晕厥,程蕴之赶忙为他请脉,从脉象看亦比前两次温和的多。

程蕴之呼出口气,“看样子小有成效,这里面我只加了些许黄金膏,其余皆是沉檀香料和几味草药,已将对他的损伤降到最小,今日一定要好生用药用膳,万万不能大意。”

程蕴之沉吟片刻,除了问脉,又上前摸了摸黄霖身上肩背往脑袋顶上的穴道,待回家之时便道:“毒发之时,病患皆有癫狂之状,给我之感,仿佛伤了脑袋上的脉络,因此我想着是否能用针灸之法外加用药,方可见效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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