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也敢自称皇亲国戚?”没人理他。
陈实和胡玉婵见状,也极力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来自南明。如今整个神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皇后出身南明,这几人说话确实带着一股西北口音,接着陈实又流利地说出了岳弯弯的生辰八字和容貌,当初皇后入神京城时,也曾露过真容,和陈实描述得分毫不差。店家有了动容。
这避雨楼名气颇盛,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多,当日他们正好碰上了御史台的大人,这位大人铁面无私,做了这个主,既是与皇后可能有牵连,便应立即扭送昭明寺,交给昭明寺审理。
随即,皇后的亲戚在京都吃饭不给钱还大放厥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足一日,已是满城风雨。皇后虽然不知情,但在这件事上,也受到了诸多诟病。
弹劾皇后的折章,在风平浪静许久之后,一时又如雨后春笋般现世。
……
岳弯弯坐着用了些点心,见冷青檀垂眸拱袖,大方而谦卑地候在跟前,心想这少年肯定是个玲珑人物,问他:“冷大人,我有点儿事求你。”
冷青檀道:“娘娘但讲无妨。”
岳弯弯顿了顿,唇角漾开一抹毂纹:“嗯,我就想问问你,你们昭明寺审理案件,会不会用刑?”
“这个,”冷青檀垂睫,道,“禀娘娘,会的。”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不伤人性命,但是又让人很痛苦的那种刑罚?”
冷青檀心神微微动了下,已猜到皇后娘娘目的为何。审理案件,用刑只是辅助手段,越擅长查案的大人,用刑越少,在他进入昭明寺以来,这些年,从未在一个人犯身上用过刑具。皇后这般问起,冷青檀不得不服从,据实以告:“有。”
“你拿一件给我,我未必用刑,但留着防身。”见冷青檀始终低眉垂目,似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又道,“你不知道,我的亲戚们都很厉害,不但厉害,还疯,冷大人,你要保护我。”
冷青檀额间沁出了浅淡的汗水痕,回话:“娘娘放心。卑职自然尽力。”
身后的董允面露委屈:“娘娘,我一个虎贲中郎将,你好歹看看我呀,指着冷大人一个体格子不足我一半大的文官做甚么。娘娘你这是目中无我啊。”
岳弯弯失笑,朝他道:“放心,我觉得冷大人靠得住。”
冷青檀已折身取刑具去了,等人一走,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犹如哀怨般的声音:“冷大人当然靠得住了,二十岁中进士,两年就爬到了昭明寺少卿这样的位置,全神京除了晏相,就属他少年得志风光无限了,陛下对他也很看重,我看将来,就算尚公主都不稀奇呢。”
说这话的时候,董允的语气酸溜溜的。
岳弯弯疑惑地摸着下巴想了想,方才,冷大人身上有股动人的冷香呢。
冷青檀为岳弯弯取的一副刑具有些精巧,是一个类似连弩一样的物什,冷青檀在库房巡视一圈以后,发现了许多刑具,过于阴暗,透着邪祟之气,用之恐损阴德,不适宜拿到皇后娘娘面前。他为此挑了一副宝弩。这副连弩可以送给娘娘,日后出宫亦可以作为防身之物。
“这个,有何讲究?”岳弯弯摁住了机括,拿着试了试。
冷青檀道:“这副连弩是昭明寺用的最多的,如果用特制的短箭,发出之后箭头可以入肉,但只入肉一寸,不伤性命,并且短箭箭镞上可以涂抹特制的痒药,中箭者浑身麻痒,兼伤口剧痛,一齐发作。”
“那现在,这上面涂了药了吗?”岳弯弯试图伸出指尖,去碰触这箭头。
冷青檀沉凝的面色微微变了,“回娘娘,已上了药,娘娘勿用手碰。”
岳弯弯立刻收回了爪子,拿着把玩了一下,没找着窍门,她笑道:“冷大人,你教我!”
“诺。”
董允在身后长抽了一口气,这个冷青檀真敢啊,他居然还走了过来,他居然握了娘娘的小手,他居然,把身体贴得那般近!董允脑中飞快地转着,这事应当不应当回去之后禀报陛下。
岳弯弯得到了冷青檀的教授,扣住机括,食指一勾,但闻“咻”地一声,羽箭飞出,笔直地撞在对面的墙上,去势不大,未能入墙,最后掉落在地。
岳弯弯对冷大人挑的东西很满意,微笑着朝冷青檀晃了晃手中的连弩:“你把我的‘亲戚’们现在押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把强弩以后也是有用处的撒,课代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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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陈实一行三人的案子是由冷青檀主理的,冷青檀办案不喜动用酷刑,他们在牢狱之中没吃什么苦头,只是神京城虽然好,牢饭也毕竟是不好吃的。才两天下来,人就都瘦了一圈了。
被押解上来,三人面目精光,尤其陈恩赐,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表妹”,人就要立刻扑上去,幸有身后昭明寺的人攥着他铁链,陈恩赐挣脱不得。
隔了这么久再看岳弯弯,连陈实都有些不大能认得出来了。昔日岳弯弯在陈家时,没少受到余氏的刁难和梅媪的责打,她不能上主人家的饭桌,日日吃馒头咸菜,好些的时候,也不过是清粥配点儿吃剩下的快要坏的肉,人长得白净清瘦,除了一张脸蛋圆圆的,浑身上下该有肉的地方几乎都不怎么有。
这才来了神京多久,这般养人,变得丰腴富态了许多,肌肤也愈发地白净细腻,便似刚上好茶白釉色的细口瓷瓶,又像嫩嫩的豆腐,吹弹可破。脱下毳衣,更换名贵的丝帛锦缎,人便容光焕发,雍容明艳了起来。
不但陈实吃惊,陈恩赐惊艳,连胡玉婵,瞥见丈夫的嘴脸,想到他从前为了岳弯弯闹出的丑事,心里头也很不舒服,又嫉恨了起来。岳弯弯本就生得比她美,人靠衣装,这么一装扮,倒真像是那么回事,比贵妇还要贵妇,明眸善睐,姿态闲逸,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蝼蚁,胡玉婵原本除了相貌处处比岳弯弯好,如今却是处处比不得岳弯弯,心里头便像是有一根刺,直直地扎了进去,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她抬起目光,既不甘,又不敢把这不甘挂在脸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岳弯弯。
如果她身上的罗绮,是穿在自己身上,如果她头上的凤钗,是簪在自己鬓间,她想,她必定也不会差!
岳弯弯又凭什么?
陈实见岳弯弯也不说话,自己也放弃了挣扎,满脸褶子噙满了笑:“弯弯,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是你舅舅,你这样捆缚着你舅舅,这是做甚么喲。”
岳弯弯道:“给舅舅松绑吧。”
“哎、哎!”陈实点头答应得欢,身后衙役替他松了绑。
陈恩赐待要也求情,岳弯弯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在陈家五年,确实吃了你们家的米饭,用了你们家的东西,这些都是舅舅一个人在外边挣揣得来的。我虽然也给舅舅做了劳力,算是相抵了,但我还是你的亲外甥女,绑了你,确实有不孝之嫌,难免不会又被人弹劾。不过陈恩赐,你就免了吧。”
陈恩赐一愣,他知道岳弯弯倔牛脾气不好说话,也没打算一下便消弭她的成见,既来了,当然也做好了徐徐图之的准备,他探腰向岳弯弯:“弯弯,表哥以前是有些事做得不对,你大人有大量,不跟表哥一般见识,我……”
岳弯弯冷眼睨着他,再度打断他:“说吧,你们来神京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