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茫然地看着他:“那我离开一下,你喊我儿媳出来签字。”说完就要走。
陈仰看了眼快递袋上的收件人处,张先生,他的心里冒出一个猜测,一把拉住快要上楼的大爷:“您买东西了吗?”
大爷迟钝了会:“啊,买啦。”
陈仰忙说:“那这有可能是您的快递,要不您拆开看看?”
“可要不是呢?”大爷扁扁嘴,“这要是我儿子儿媳的快递,我拆了他们会闹。”
陈仰捏了捏快递袋:“里面好像是书。”
“书吗?”大爷刷地抬起头,“我买的就是书!”
陈仰说:“那应该就是这个。”
大爷抓过快递袋拆开,激动道:“还真是我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故事书,脸上的皱纹充满慈爱,“我给我孙子买的。”
陈仰咽了一口唾沫,幸好他拉住了大爷,不然对方上楼了,他又上不去,那还怎么签收?
就算敲门叫出大爷的儿媳,签字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客户。
这任务挺坑的,既要躲楼里的厉鬼,又不能速度的送完快递就走,还得通过唠嗑试探一下户主。
“您在这签字吧。”陈仰拿出笔说。
“哪啊?”大爷糊里糊涂地问。
“这。”陈仰指了指就把笔给大爷,他随意提了句,“楼上的小孩怪活泼的。”
大爷诧异道:“楼上没孩子啊。”
陈仰一惊,没孩子?那刚才的小女孩不是住在顶楼?
“你看看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大爷停下笔。
陈仰瞧了瞧,一笔一划都很认真,他把单子撕下来收好:“可以了。”
“大爷,您在这里住了多久?”陈仰温和地笑问。
“好多年了。”大爷坐回门前的地上,摸着崭新的故事书,“住着舒坦呢。”
他的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小伙子,送完快递就走吧。”
陈仰从这句话里嗅出了什么,后背瞬间就麻了一下:“大爷再见!”
大爷提醒他厉鬼要来了,朝简的奶片也可能已经吃完了,陈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他脚步既快又轻地下楼,捞起楼梯上的尸骸。
旁边凭空出现一道身影,陈仰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尸骸的主人。中年男人仿佛没发现陈仰,他径自抽着烟下楼,拖鞋在台阶上磨蹭出懒洋洋的节奏跟声响。
陈仰心想,看来那鬼又忘了前尘往事,只知道要往下走,他也看不见自己的尸首。
脚步声已经下到了四楼。陈仰扛起尸骸快步下楼,他目睹鬼经过杨沛的尸体那,脚步不停,像是看不见。陈仰也目睹鬼消失在前往一楼的台阶上面。
陈仰一路下楼梯,不挨着墙也不碰楼梯,只走中间,他提着心把尸骸扛到一楼,敲响了101的门。
老奶奶一开门就叫起来:“儿啊!”
那一刻,尸骸变成了尸体,皮肉全都长了出来,像刚刚死的。
陈仰的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的儿啊!”老奶奶抱住尸体凄喊,“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妈不是说去代收点拿个快递就回来吗,你为什么偷跑出去?为什么不听话?”
嘴上质问埋怨,老奶奶却又哭起来,老泪纵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陈仰感觉有阴风从他身边经过,门自己关了上去。应该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回家了。
回家啊,陈仰呢喃:“我也想回家。”他转身要走,门又开了,一张沟壑横生,布满泪水的脸从门里露出来。
老人红得渗血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口气里裹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小伙子,别再进来送快递了,危险。”
陈仰还没发出声音,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门上的蓝底白字门牌号变成了黑色。
像被什么东西涂掉了。
陈仰猛地看向楼上墙壁,危机意识在那一秒直冲头顶,他掉头就跑。日光照到陈仰身上的时候,他还在跑,停不下来,满脑子只有一个信念,跑,快跑。
“仰哥!”凤梨大喊。
陈仰的身形在这声喊叫之下滞了滞,他恍惚着扭头,发现朝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神跟意识顿时变得清明:“怎么回事?”
问完陈仰就猜到了大概,他跑过去蹲下来:“朝简?”
向东的声音飘过来:“还是让他晕着吧。”
陈仰闻声去看向东,被他的惨状惊到了,抿了抿嘴问:“你怎么样?”
“快死了。”向东叼着烟干呕。
陈仰从背包里拿出T恤给他:“你先把衣服穿上。”
向东把衣服一套,脚踹了踹凤梨。凤梨会意地挪到陈仰那里:“仰哥,你没事就好,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你真的去了好久。”凤梨说,“快十分钟了。”
陈仰一言难尽,他的本意是给后面的人节省时间,结果反而成了目前用时最长的一个。
还没送快递的有六人,其中就有埋怨的嘀咕声,认为他耽误了时间。
小襄走近点,沉着问道:“陈先生,你遭遇了什么?”
陈仰概括地讲了讲。大家听完都陷入了沉默,如果是他们摊上那样的状况,不一定能在十分钟内出来,也不一定就能出来。
陈仰把单子给中年快递员,第五个快递就丢出来了。
202的。林书蔚送。
陈仰检查朝简脖子上的伤:“二楼的杂物最多,不但堵住了201的门口,202也被波及到了,要过去敲门必须清理。”
武庆补充道:“对对,有老家具。”
“我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怪味。”陈仰又说了一句,“从杂物堆里散发出来的。”
武庆愕然:“我上楼的时候没有闻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陈仰若有所思,“杨沛送的是201的快递,他死了。”
“你担心点!”武庆好心地提醒林书蔚,哪怕他没跟自己讲过话。
林书蔚什么也没说,拿起包裹就走。
“看不出来还挺吊,老任务者装个几把新人。”向东摇摇晃晃走到陈仰身边,脸一块青一块紫的,神情依旧,“一楼老太的遗愿你给搞定了啊,三Q。”
“路过碰上了顺便捎了他一程。”陈仰回想那个变黑的门牌号,“应该不会再有101的快递了。”
向东坐下来,头很晕:“给的线索不大。”
“我有心理预期,差不多就那样。”陈仰看他,“你要不要躺一会?”
“躺两会三会四会都没用。”向东指自己的头,又指被陈仰捞到腿上躺着的朝简,“他把脑子的头当球踢。”
陈仰摸摸鼻尖:“他是喜欢打那处地方。”
小尹岛那会,李月咬他手背,朝简发疯砸拐杖,全程只砸她的头,最后都给砸变形了。
“谢谢。”陈仰忽然说。
向东口中的脏话跟腥甜都被他闷进了肚子里,他别扭地搔了把后脑勺,扯动嘴皮子:“这笔帐能记?”
“能,记着了,日后还你。”陈仰话锋一转,面上看不出情绪,“不过你掐他掐的也够狠啊,这么深的印子。”
“老子也是人呐,被他那么踢能不爆吗,就这程度还是控制住了,不然直接掐死。”向东观察陈仰的脸色,他赶紧往地上一躺,一副不行了的样子。
陈仰让凤梨过来照顾向东,他摸摸朝简脖子上的掐痕跟嘴角的淤青,心口闷得要命。
朝简蓦地睁开了眼睛,愣愣看他。
陈仰的一只手放在朝简的脖子上面,一只手捞着他的脑袋,也愣住了。
“你给的奶片我都吃完了,一个个吃的,没有一次吃掉,也没有直接咬碎。”朝简嘶哑地开口。
“我知道。”陈仰轻声说,“我在里面遇到了一点麻烦,出来的晚了,让你担心了。”
“嗯。”朝简阖上眼帘,枕在陈仰腿上的脑袋转向他怀里。
陈仰发觉朝简在抖,他不知所措地弯腰凑近:“朝简,你哪疼啊?脖子吗?”
尾音还没落下,腰就被死死勒住了。
陈仰疼得吸口气,手却没推开朝简,而是放在了他颤动不止的背上,动作生疏地拍了拍。
同一时间,林书蔚拿着包裹进了楼,他三十出头,穿简单的白T跟长裤,人长得瘦,嘴里发出的却像是年轻胖子的声音:“这么暗啊,我有点害怕。”
林书蔚往二楼走,声音里的中气弱下去,语气变了样,脆脆亮亮的小姑娘一般:“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行得正……”
他走到二楼,脸上的表情跟声音都徒然一沉:“躲起来!快点!”
“躲哪啊?!”
“就是啊,卧槽,到底躲哪?不清不楚的怎么躲?”
“是不是厉鬼出现了?救命啊,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柜子里,快躲进柜子里!”
“不行,柜子里阴气太重,里面有东西。”
“那怎么办?”
“好臭,你们闻到了吗?不知道是什么怪味,我有点想吐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别吵,不要慌,我们来分析一下,三楼不能上去,一楼不能回,只能躲二楼,可是二楼除了柜子就没别的地方能躲了。”
“闭着眼进去,动作轻点,不要睁眼!快!”
好几个声音诡异地从林书蔚的嘴里发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性格各异,像一个队伍,他的神情也对应的变换个不停。
“你们连我都不信?”林书蔚垂着头,冷峻着脸嘲讽,“上次上上次不都是我最后帮你们逃脱的,没有我,你们早死了。”
“现在没其他选择了,我们进去吧,进柜子里。”林书蔚发出平静的女声,闭上眼睛拉开柜门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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