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沟边暗沉沉的,空气既闷热又寒凉,两个极端混杂在一起,压得人有些窒息。
“我们不是一个队伍吗,”大眼妹痛恶的瞪着葛飞,“你抓了队友的名字鱼,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出来?”
葛飞干巴巴的说:“抱歉。”
“你最对不起的人都听不到你的道歉了。”珠珠满脸愤然,“就因为一个实验,你间接或直接的害死了两个人,一只猫。”
葛飞弓着腰背失声痛哭,不清楚是愧疚,还是不安。
陈仰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年轻人:“猫的尸体在哪?”
葛飞放下抱着头的手,露出通红的眼睛,他愣愣的望向陈仰:“啊?”
陈仰说:“我想看看它,你能带我去吗?”
葛飞迟钝的说:“……能。”
“陈先生,我,”他爬起来,脖子哽得红红的,“我只是好奇猫为什么不吃鱼,吃了又会怎样,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问题,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实验,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不知道猫会死,我也不是成心想害吴大哥的,我更不知道他会变成猫,再去加害谢老师,我……”
长得白净的年轻人一副无措样,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大眼妹的母爱不受控的跑了出来,她忍不住咕哝:“他不是故意的。”
前一刻还直挺的三观说歪就歪了。
陈仰多看了一眼满面懊悔的葛飞:“走吧,带我们去猫的尸体那里。”
“同样都是装,文青顺眼多了,那小子阴。“向东经过陈仰身边时,肩膀擦着他丢下了一句,潜台词是让他小心。
陈仰捂了下后颈,将手心的蚊子血抹在裤子上面,若无其事的拉着朝简离开。
葛飞把大家带到了东边的枫树林里。
“猫的尸体就在那。”葛飞用手机的手电筒照向林子一处。
哪里有一小团白色。
是只白猫。
钱汉拽了拽葛飞的衣服,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认同:“你没把它埋起来吗?怎么随便丢在那?”
葛飞自责的说:“我那时候吓到了,不敢多待就跑了。”
陈仰朝着猫的尸体方向走去,他还没走近,头顶就响起朝简低暗的声音。
“没死。”朝简说,“有呼吸。”
陈仰对搭档的感知能力见怪不怪,他加快脚步上前,蹲下来检查白猫:“还有气。”
几个脚步声混乱的靠了过来。
“它只是晕了,没有死!”大眼妹开心的说。
葛飞扯开嘴角:“那真是太好了。”
钱汉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葛飞没处理猫的尸体,他不禁一阵后怕:“哥们,幸亏你没把猫埋起来,不然就……”
“猫头上的伤很严重,它一定很疼。”珠珠打断了钱汉,不声不响的说道。
大眼妹只看了眼就不敢再看了,猫的脸上都是血,很吓人,她慌慌的说:“镇上有药铺,我们快点把猫带过去!”
“去杨二柱家。”陈仰沉吟,“他跟他老婆死后,屋子是空的,我们可以把猫养在那里。”
说着就看了眼向东。
向东叼着烟昂昂首,阔步走出了林子。
随着任务世界的生死相处,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定的默契。
陈仰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发觉搭档的气息变得阴戾起来,他屏息投过去询问的眼神。
朝简冷笑了声,拄着拐转身离开。
陈仰:“……”
他正要抱起猫追上去,一只裹着白色布料的手臂伸了过来:“陈先生,让我来吧。”
珠珠用防晒衫一角托住白猫,动作轻柔的抱了起来。
这一路没说话的乔小姐发出一声轻笑:“珠珠妹妹喜欢猫啊。”
“是啊,喜欢。”珠珠坦然承认。
大眼妹提醒的说:“珠珠,你小心点抱,猫脸上跟头上的血污全碰到你衣服上了。”
葛飞想过来跟猫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珠珠就抱着猫越过他往林外走。
大眼妹小声跟他说:“喜欢猫的,跟不喜欢猫的,这两个群体合不来,珠珠不会给你好脸色的,况且这件事,你负全责,猫运气好,还留着一口气,可谢老师跟吴大哥却没命了。”
葛飞张了张嘴,神色黯然。
钱汉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葛飞的行为跟镇民们的抢夺寿命区别不大。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葛飞的手上都沾上了两条人命。
钱汉不大的喉结动了动,耷拉着脑袋想,哥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记住,时刻记住。
杨二柱家还是老样子,倒翻的垃圾依旧摊在垃圾桶边,周围旋转着一圈小飞虫。
陈仰没等多久,向东就拎着袋子过来了,他把袋子往桌上一丢:“能拿的都拿了,妈得,热死老子了。”
向东满屋子的找东西扇风。
陈仰拨了拨袋子里的东西:“向东,你处理一下猫的伤口。”
“老子哪会啊!”向东大力挥动粗糙的荷花圆扇,“它那么小,老子怕手上的力道没把握好,把它给捏死了。”
陈仰一点劝说的心思都没有,他全盘接受向东的说法。
向东的确做不来这个活。
那谁来?
陈仰扫视屋里的几人,大眼妹不敢直视猫的伤口,珠珠的牙齿深陷唇间,十指攥紧手机,落在猫身上的眼神满是担忧,她想帮忙,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画家站得很远,乔小姐在点香烟,葛飞不喜欢猫,钱汉怕猫。
陈仰的嘴角往下压,他对猫猫狗狗不热爱也不排斥,可以近距离接触,清洗伤口这部分他也可以胜任,但他不会缝合。
屋里剩下的就只有……
陈仰偷瞄少年,对方正在用拐杖敲地,机械中夹杂着抑制。
他扶额,指尖挠挠脑门,还是想办法把镇上的医生……
一缕清冽的烟味扑进陈仰鼻息里,思绪被冲散了,他扭过头,看着正在打量猫伤口的女人,心中蹦出一个念头:“乔小姐,你……”
乔小姐背对着所有人,她腰是弯着的,臀跟腿的线条成熟而魅惑,姿势像在艳俗的勾引,语调却简练的近似平淡:“我需要一盆干净的水,一把剪刀,几块干布。”
陈仰“腾”地站了起来,那动静让傻愣着的几人纷纷清醒。
不一会,乔小姐想要的物品全部齐全。
乔小姐把波浪长发绕起来,手指灵活的卷成一个揪,她总是红艳丰润的唇含着细长烟蒂,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
剪掉猫毛,清理创面,缝合,包扎……
乔小姐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神情称得上温柔,这时候的她跟平日里的妖娆轻佻全然不符。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跟药水味道。
除了阖着眼敲拐杖的朝简,有心理准备的陈仰,其他人看乔小姐的眼神都有很大的变化。
大眼妹小声嘀咕:“原来她不是只会睡男人啊。”
珠珠注视着猫的伤势。
大眼妹见她挺紧张的样子,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乔小姐把药片碾碎,一只手顺着猫的脊背,一只手捏住猫的下颚,将接近碎末的药片抵进去。
大家都没注意她是怎么做的,她就已经喂猫吃了下去。
“这猫死不了的。”乔小姐把长发散下来,随意拨几下,她抖抖香烟,“我先回去了。”
乔小姐走到向东那里,暧昧的轻抚他脸颊:“姐姐给猫处理伤口期间,你的眼神很烫呢,怎么,能搞女人了吗?”
“搞个几把。”向东钳制女人的手,触感细软的跟没骨头似的,虎口却有老茧,“你想跟队伍里的人搞,找其他几个就是,干嘛非得盯着我?”
向东将女人的手甩开,无视她在他腰下游移的视线,示意她看陈仰跟朝简:“那两个有颜有身材的,你怎么不去招惹?”
“因为啊,”乔小姐在他耳边说,“姐姐不做小三。”
向东:“……”
我他妈竟然无言以对。
乔小姐走后,陈仰几人也没有多待,他们把窗户关上,准备一点水放旁边,明早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陈仰一直在琢磨,家里没有亲人的镇民吃了名字鱼会死,有亲人的吃了鱼会成功夺取寿命,但那不是终结,他们要面临多种死亡危机。
譬如自己的鱼被抓走吃掉,或者亲人的鱼被吃,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还是会死亡。
而猫吃了名字鱼,会发狂,不会死。
为什么?
种族不同,吃了鱼的反应就不一样?
不对……
不是!
陈仰的脚步猝然滞住,人是自愿吃的,他们为了长寿,贪心贪婪,猫则是被迫的。
朦朦胧胧的,陈仰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
却还隔着一层障碍。
陈仰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回了客栈,他走在最后,身旁是朝简。
珠珠几人都在他们前面进的后门。
大眼妹尖叫的时候,陈仰刚走到门头底下,他几个大步冲进院里。
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影,高高的,背有一点驼。
是他们认识的人。
“老吴?”陈仰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
“诶。”门口的人影迎上那束光,“是我啊,陈先生,你们都去哪了?”
前面的人都纷纷往后退,陈仰被朝简拉到墙边,这才没有被他们撞上。
“你们怎么了?”老吴要过来。
陈仰快速用手机照他眼睛,没有异常。
不多时,一行人站在乌云压顶的院里,老吴主动给出了一套说辞,他说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谷里,当时把他吓坏了。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老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老吴窘迫的咳了声,”我不是成心要跟乔小姐,我是怕她被人欺负,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
老吴把手伸进鞋子里面,抓抓脚背:“从我跟着乔小姐经过豆腐铺,到我出现在山谷,这中间的记忆是空白的,喝断片一样。”
陈仰记得那个装成谢老师的鬼说“猫很爱干净”,对方连着说了两遍。
然而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体味,嘴里有浑浊难闻的口气。
他是老吴。
陈仰盯着老吴的眼睛:“山谷在哪?”
“大晚上的,我不是很确定具体位置,”老吴努力回忆着说,“大概是在东南边。”
他补充信息:“四周全是石头,整个山谷都是。”
陈仰这几天白天跟朝简把镇子逛遍了,印象里哪个地方能跟老吴描述的对得上好,他问道:“山谷是在镇子外面?”
“应该是。”老吴说完,他想起了什么,猛拍大腿,“是是是,是镇子外面!”
陈仰打算明天去,他垂下眼皮梳理着掌握的线索,冷不丁的出声:“老吴,今晚没有月亮,镇上的灯火也很稀少,你是怎么回来的?”
老吴一愣。
“有一盏灯笼。”老吴露出后怕的表情,“我起先以为有个人拎着灯笼站在不远处,可很快我发现了一件事。”
陈仰问:“什么事?”
老吴的瞳孔颤动:“我走过去的时候,灯笼还是在不远处,我一直走,那灯笼始终跟我有一段距离。”
“就像是……”
他打了个冷颤:“给我照路一样。”
院里寂静无声。
老吴哆嗦着说:“是镇子里的好鬼吧,专门帮助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
话落,他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虚空拜了又拜。
陈仰想着灯笼,脑中浮现出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就听老吴“咦”了声:“谢老师人呢?”
气氛瞬间就变了样。
大眼妹弱弱的说:“谢老师被变成怪物你的害死了。”
老吴整个人呆住了:“我……我变成怪物?”他求证的看向陈仰几人,满脸惶恐,“我害死了谢老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
gu903();“你之所以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