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在饭店里就行,陈秀娟警惕的神色稍稍减轻了一些,她指着一个单间对我道:“你先等一会儿,我跟别人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
我点头,就径直去了那个单间。
大概过了三分钟之后,陈秀娟手里拎着一把茶壶走进了单间,她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这才问我:“我以前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找我干什么。你别说我丈夫以前欠过你钱,他死得早,没凭没据的我可不承认。”
她的语气很平静,我不由抬起头仔细打量她,这才发现陈秀娟乍一瞅是四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仔细看,她的眼角都是皱纹,虽然头发的颜色是黑的,但是从发根上一片雪白上看,她应该早就满头白发了。
我暗中叹了口气,知道陆高远的死一定是给了这个女人相当大的打击。
见我不说话,陈秀娟站了起来:“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我后边还有活儿呢。”
我忙道:“别,陈大姐,我确实找你有事,不过这事有些离奇,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那你就说吧,这两年我什么都经历过,再离奇我也能接受。”
“那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飞,是一位解怨人……”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如果她说什么都不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陈秀娟没有任何情绪地听我说完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最后才问我:“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给你找一件我男人当年用过的贴身物品,你就能找到他的魂儿?”
我点头:“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个一直到王家围子闹人的鬼,但是从我的分析来看,是你丈夫的可能性几乎占百分之九十以上。”
陈秀娟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这才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苦笑:“这事我没有什么理由,虽然我感觉那些村民被闹腾都是罪有应得,但是那只鬼却挺可怜的,人走人路,鬼走鬼路,如果一个鬼魂始终停留在阳间,迟早会被阳间的阳气给消耗掉,所以我想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
我看她还是怀疑,就道:“我只是想找一件你丈夫生前用过的东西,那东西对你来说有个纪念意义,但是对我来说却一点用也没有,既不能换钱,也不能用他做坏事,说不好听话,那东西我来回带着都嫌累赘,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说的话应该起了效果,陈秀娟怔了几分钟,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眼圈一红,这才歉意地对我道:“不好意了,自打我们家那口子死了,我这两年……”
说着就开始述说这两年自己的遭遇。
第九章陈秀娟的回忆
三年前,陆高远见自己干活的那家毛线厂连基本生活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就和同厂的妻子商量是不是一个人先出去找条生路。
正好陈秀娟也感觉这样继续在工厂里靠着不是办法,就点头同意了。不过两口子在毛线厂干了半辈子,除了岗位技能,别的一无所长。
这时候,陈秀娟的一个表哥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就出主意:“你们与其给人打工赚点死工资,我看还不如就凑点钱做点小买卖吧。虽然钱赚的不多,但是赚的都是活钱,供你们一家吃穿嚼用应该没问题。”
这提议虽然不错,但是陈秀娟两口子却没有马上接口同意。原因很简单,这两口子都几乎压了将近一年的工资,现在的生活费用几乎都是借的,那还有本钱出去做买卖啊。
再说了,做买卖就要承担风险,如果进了货卖不出去,那每天消耗的摊床费,工商税务的费用他们也承担不起。
他们这么考虑非常正常,陈秀娟的表哥想了想,对他们道:“要是你们实在担心,我还有个主意,本钱不多,赚得也不算少,风险也不算大,唯一就是很辛苦。”
陆高远道:“只要能赚钱多辛苦我也不怕,你就说吧。”
陈秀娟表哥道:“那就是你跟车赶大集去,花个几百块钱去鹤城或者冰城进点袜子,帽子这类的本钱小的东西,这些东西人人都用,不愁卖,也压不住货,就是掉色或者脏了,只要你降低价钱还是能甩出去的。”
听到本钱小,还能赚钱,这下两个人都心动了。为了保险起见,陆高远还特意跑了几个集市看下市场。
事实也果然如陈秀娟的表哥所说,确实要比给人打工要强得多。两口子商量以后,就凑了些本钱到鹤城的批发市场进了一些小货开始了赶集之旅。
赶集确实很辛苦,如果集市离家近还好说,但是如果集市离家特别远,那这些赶集的人不管春夏秋冬,有时候凌晨两三点钟就得出去,然后坐上专门用来赶集的改装车,一路颠簸地往目的地走,运气不好,车坏在了半路上,或者出什么事,可能这一天就是白玩。
陆高远跟车干了三个月,钱多多少少的也赚了一些,最起码的,家里偶尔的也能吃点肉了,眼见着日子好过了,他就跟自己妻子商量,说是自己以后不想卖袜子这类的小东西了,想改行去卖服装。理由很简单,人家随便卖一件衣服或者裤子,最起码也能赚上十块二十块的,运气好把人忽悠住,赚个五十六十的也可能。而袜子、帽子这类的小东西赚的少不说,还经常被偷。
好生活谁都向往,陈秀娟立刻就被丈夫描述的美好前景给征服了。不过想要改成服装摊要求的本钱比较大,两个人也是赚钱心切,就四处借钱,那时候普遍过得都不富裕,见还差一些本钱,两个人一狠心,跟人以三分利息借了高利贷。
有了本钱,陆高远马上就改了摊子,还别说,刚开始那些日子,还真的赚了一些钱。就在两个人对新生活充满憧憬的时候,最令陈秀娟无法接受的情况发生了,也就是那天,陈秀娟还没有下班,就有人去毛线厂找到她,告诉她陆高远出事了。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人,一天没到就变成了尸体,陈秀娟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过等她确认自己没听错的时候,顿时,她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立刻人事不知地昏倒了。
有句老话形容人倒霉说得好,那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话送给陈秀娟正好,陆高远头七没过呢,那些债主子就开始登门要债了。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让陈秀娟没想到的是,在她苦苦应付那些真正的债主子同时,竟然还有一些人拿着欠条,有的更是连个欠条都没有直接上门要债,那些人的理由很简单:这些钱是陆高远以前欠他们的。现在陆高远死了,这笔钱就应该陈秀娟负责还。
刚开始陈秀娟也以为这些人说的是真话,可是当她看到那几张欠条后,马上就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债主,而是借这个机会趁火打劫的。这下陈秀娟不干了,抓着那些人就要去公安局做笔迹鉴定,结果有些人中的大部分人当时就怂了。不过这些人输人不输阵,走的时候放下狠话,要是不拿出钱,让她等着瞧。
这里里外外的事让陈秀娟一夜白头,不过那又能怎样,为了两个孩子,她也只能咬着牙挺着,那段时间,陈秀娟起五更爬半夜的想办法赚钱还债,不过还好,以她坚强的毅力,终于一步步地挺了过来,到去年的年末,她终于把自家先前欠下的债给还完了。
这期间的苦难陈秀娟并没有细说,不过我看着她眼中流出的眼泪,还是能够想象得出,一个寡居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似乎倾诉了多年压在心头的郁结,说完这些之后,陈秀娟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了,我这些年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跟你说着说着就说了这么多没用的……”
我了解地道:“陈姐,我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会接触到一些执念比较重的鬼魂,以及鬼魂的家属,所以对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那……我问一句你别生气啊?你真的能把我丈夫给送走么?”
我点头:“只要那个徘徊在王家围子的鬼魂是你家大哥,我肯定会送走。”
陈秀娟眼中突然现出了渴望的神色:“那……我跟着你去能不能看到我家老陆啊?”
“可以!”我接着点头。
“那好,我一会儿回去把我家孩子安排一下,跟你去王家围子。”
我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稍微思忖,我对她说道:“陈姐,我不建议你去那里,你别着急,听我说,第一,虽然说我基本确定那里的鬼是你丈夫,但是那只是我的判断,万一我判断错了,你就白跑了一趟;第二,那里毕竟是逼死你丈夫的地方,很多村民都可能参与了当日的哄抢,你现在过去,我怕你们之间会再生什么枝节;还有一点,我想做一些事情,你要是在那会很不方便……”
第十章开始寻找
“那……我连见我男人最后一面都不行么?”陈秀娟的眼圈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