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是穆娴的娘,我年少时长往穆府跑,她待我还不错,就是脾性比穆娴还暴躁,动辄就要拿刀拿剑,我常见到的情形就是她和穆老爹两个人在府里劈里啪啦的打架,从东头能打到西头,穆娴管这叫日常玩乐。
他们穆家的人总比一般人玩的大。
我捡着这个时间,和穆娴道,“殷夫人来了,你去接待她吧,寡人回紫宸殿等你,你晚点过来就是。”
穆娴疾步朝外走,还是叮嘱我道,“不准乱跑,出外宫多叫几个人跟着。”
我赶紧点头,先她一步溜了出去。
和春殿是整个后宫最向外的宫殿,走几步路就能出外宫,其实原先这宫殿也不是给嫔妃住的,就是凉置在那里,父皇看书看累了,会进里面稍微躺躺,真要说起来,算是父皇的第二寝殿了。
我出来时没遇着殷夫人,估摸是候在偏殿了,我晃着步子出外边。
日头下去了,再过个把时辰天应该就会黑,我一想起晚间要做些狼血沸腾的事,就止不住激动,脚下倒更慢了。
谢弭说过,做事情要稳扎稳打,遇事要沉稳应对,不能毛毛躁躁,我现下这状态不对,要先定住心神。
我得在外面转转。
雨鸢在我后面道,“陛下,不回吗?”
我回身瞅了瞅她,“寡人闷的慌,想走走。”
雨鸢抱着包裹,大眼睛眨两下,道,“太子殿下说,您不要往外宫去。”
我也没往外宫去啊。
我折了根树枝划着玩,“寡人就在这附近,你不必害怕。”
她受秦宿瑜嘱托,要是我没顺话,等秦宿瑜回来她要挨罚的,这我知道,我自不会让她受苦。
雨鸢便老实不说话了。
我漫无目的的乱走一气,竟就绕到兽园附近,我这才想起来桩事。
早前秦宿瑜答应了裴煦顶替韩君生当屯田郎中,不知现在这兽园礼呆的是韩君生还是裴煦。
横竖我过来了,不若瞧瞧,也算心里有个数。
我跨过门槛朝里看,正见一人背靠着椅子,手里拿着书在看。
那背影我一看即知是裴煦。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侧,他看的很认真,面目沉静,眼睛专注,我“你在看什么书?”
裴煦慌忙起身,对着我跪倒,“微臣参见陛下。”
我虚托着他的手起身,“免礼。”
原本我是一本正经的,但我忘了袖子里有书,我这么一垂手,那书就顺势掉下来,直直跌到地上,好死不死摊开来,一男一女妖精打架就映入眼帘。
我和裴煦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出声。
还是雨鸢冲过来,慌手慌脚的将书捡起来塞衣包里,她怯着声跪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冷起脸道,“寡人的衣服里怎出现这种书?”
雨鸢抬着袖子低泣,“这,这书是奴婢娘给奴婢压箱底用的,今早上陛下还没起,奴婢就抽空瞧了两眼,哪想一不小心给扔陛下袖口里了。”
我望过裴煦,他一脸怔忡,应该是被糊弄过去了,我便装作生气的斥责雨鸢道,“这种污秽读物别叫寡人再看到,要再有下一次,寡人饶不了你!”
雨鸢连连在地上磕着头,“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小丫头还真上道,和我一唱一和一点也不露马脚,秦宿瑜真给我找了个办事的。
等回去了我要多赏她几碗芋圆。
我对着她挥两下手,她便低着头退到一边去了。
裴煦端来交椅让我坐倒,立身候在我身侧,静等着我问话。
我放眼望向田,那里面新种了别的庄稼,我也认不出,便问他,“这都种了哪些作物?”
裴煦朝左边指去,“回禀陛下,这一侧种了粟。”
他说完又扬手朝向右边,“这一边种了稻。”
我顺他说的都看过,随嘴道,“怎么就不种小麦大豆,寡人记得书上记载,这两样食物是百姓的主食。”
裴煦笑笑,“陛下说的是,但小麦大豆都属北方农物,南方种不了,想要贴切观察南北农植,就只能一南一北分别各种典型农物。”
我做了然状,“那这么说,以北好种稻,以南善种粟了。”
裴煦呃着声答不上话。
雨鸢在我后面死命的咳,我就知道说错话了。
我定了定神,朗声笑道,“寡人不过开了个玩笑,倒把驸马你唬住了,谁都知道南边兴稻,北边遍地是粟。”
裴煦弯起唇,微俯着腰道,“陛下体察民情,实乃大陈之福。”
我翘了翘腿,问他,“五皇姐身子好些了吗?”
裴煦低声道,“公主殿下已能下床,这两日用饭也多了。”
他说话总给我一种谦卑感,他明明是我五皇姐的夫君,但在说起她时却犹如奴仆,我听着很别扭,就感觉他们之间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主子和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