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开了几小时的车,下午五六点,看前边的车子在路边停靠,阮软跟着停了下来。车里的密闭空间狭小,在车子里待得久了难免会闷。
车门打开,将后座的轮椅拿了下来。再走到男人跟前,就见他动作娴熟地张开了手,顺从地让阮软抱着他下来。
出来这几天,二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可落到外人眼里就是一桩稀奇事。高高瘦瘦的男人让娇小的少女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黎冉惊讶了一瞬,看到车子前放置的轮椅眼里了然,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反倒是她那个八岁的弟弟惊呼出声,嬉皮笑脸地指着沈殷,大声喊:“腿断了的残废,还要别人抱,羞羞。”
说着还去拉黎父黎母的袖子,让他们一起看。黎父黎母没觉得儿子说的有哪里不对,斜眼睨着沈殷,眼里轻蔑尽显:“一个腿残的人求生意志挺坚强,还想去基地?也不看看人家会收留一个没用的人白吃白喝吗?”
留在基地的人有异能者,不过大部分还是普通人。食物是按劳分配,对建设基地贡献大的能够分得的东西就越多。那里的人都要帮着干活的,砌墙或者巡逻。对老弱病残有宽容的政策,不会让他们饿死。
但食物就那么点,基地容纳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手里的吃食就越少。黎父黎母自己挤破头都想涌进基地,却巴不得旁的人一个都不要去。
他们挤兑沈殷是出于一种畸形的心理状态,同样也是把他当成了出气筒,顺势发泄了这些天心里郁结的烦闷。
难听的话入耳,阮软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冷着脸望过去,说话也没客气:“腿残怎么了,总比有些倚老卖老、不要脸的人强。还有管好自己家的小孩儿,就这口无遮拦的嘴巴,迟早遭受社会的毒打。”
“你个臭丫头!”论吵架黎母从来没输过,今儿当着儿子的面被个小姑娘说教了,一时脸上挂不住,挽起袖子手叉腰就想跟阮软对骂三百回合。
“够了!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是吗?”黎冉拉了她母亲的胳膊往后拽了一下,还剜了眼不知事的小胖墩。
哪知黎母赶紧将儿子抱着,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拍胳膊蹬腿儿的,扯开了嗓子干嚎:“要死了,你这不孝女。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骂你的亲妈,还瞪你弟弟。他还那么小,吓坏了怎么办?”
小胖墩上道地跟着黎母哀嚎,尖尖的声音贯穿在空中,差点刺破人的耳膜。阮软隔得几米远听得蹙了眉,下意识两只手捂住了沈殷的耳朵,避免他被这魔音荼毒。
“我没事。”将少女柔软的小手拉了下来,沈殷向她摇了摇头,指了一边的大树:“去树下吧,坐着吃点东西。”
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见他的心情没有因为那些话而有所波动,阮软紧皱的眉舒展了些,推着轮椅到了树下。
那边黎父骂骂咧咧的,而黎母对上大女儿厌烦的神色,嚎了几分钟自己就消停了。黎冉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吃软不吃硬,重视血脉亲情。这也是她敢一再拿捏的倚仗,靠的不过是长辈的身份。
可这女儿同时也倔强的很,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一看这表情,黎母就晓得她是对自己生了厌了。再闹下去,对自个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哼了声,黎母颠颠地跑到车子边,将整个购物袋拎了出来。他们跑得急,临走前想买东西却发现超市要么关了门,要么已经被洗劫一空,什么都不剩了。带出来的食物只有平时备在家里防饿的面包,还有一些小零食、燕麦。
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不多,但省着点吃的话,是能够撑到融城基地的。奈何小胖墩胃口好,一顿吃两个面包还不顶饿,在车上没事就抓着零食吃。黎父黎母溺爱他,要什么都给。不多久,购物袋消了大半。
将袋子中仅剩的猪肉铺给了儿子,黎母跟黎父各拿了一小袋燕麦,打算就水吃。黎冉把手伸过来,黎母还不舍得地将吃的往后藏了藏,肉痛地问:“你也要吃?早上不是才吃了一个面包吗?”
是啊,真好意思说。一整天她就吃了个面包,连一滴水都没来得及喝。没管黎母的反应,黎冉把袋子扯过来,从里面拿了两个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抬脚向阮软那边走去。
现在吃的比黄金都珍贵。若不是黎母三人说的话实在太难听,黎冉也不会想着拿吃的出来作为赔礼。致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动了恻隐之心。觉得阮软一个小姑娘带着个身残的男人不容易,大家都是女孩子,能帮就帮一把。
然则等她走到跟前,手中捧着的食物还没递出去,道歉的话就噎在了喉咙之中。她默了默,觉得自己过来就是一个错误。
包装好的熟食大鸡腿、卤蛋、小鱼干,新鲜翠绿的梨子、大青枣随意地放在铺着的餐布上。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面包,黎冉生出了几丝局促,深感自己太寒碜。
“黎冉姐姐。”黎冉比自己大几岁,阮软就顺口喊她一声姐姐,目光扫到她手里的面包,恍然问道:“你是来给我们送吃的?”
“本来是,不过看样子你们并不需要。”黎冉还是把面包跟那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神情露出几分歉意:“先前真是对不起,我妈他们说话太过分了,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杀人诛心,语言带来的伤害看不见摸不着,却伤人最深。阮软没代沈殷表示原谅,不过也没迁怒黎冉,笑眯眯地把东西接了过来,顺手塞了两个红苹果,还有一个鸡腿过去:“心意收到了,这是回礼。”
黎冉想推辞的,拗不过阮软,十分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了下来。
人走远了,阮软看着她的背影感慨了句:“人挺好,就是摊上了那样难搞的家人。”
闻言沈殷不置可否,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笑问:“那你的家人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家人?”说到这个,阮软的话多了起来,眉飞色舞道:“我爸妈是收租的,家里小有资产。他们待人很好,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父母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就喜欢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年轻。别人的爸妈叮嘱女儿找男朋友要找品性好的,样貌不重要。
可她爸妈就与众不同,一直念叨着让自己找个俊俏的,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那种。像沈殷这样周正的,他们绝对满意的很。
突然想到找男朋友这件事上,又恰好迎上了男人含笑的眼眸,阮软心里一跳,飘忽着转移视线,伸手去拿餐布上放着的小鱼干。
吃的没摸到,手心触碰到一团毛茸茸。她垂眼一看,居然是那只小白猫。嘴里叼着小鱼干,小脑袋主动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猫瞳湿漉漉的。
惊喜溢上心头,阮软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得意忘形间感觉身上一凉。触及男人的眼神,发现他眸子里的笑意已经没了,正幽幽地盯着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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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末世残疾大佬(五)
“你怎么会在这儿?”阮软手指挠着猫下巴,还戳了戳圆圆的猫脑袋,笑着问:“这么远的路,你是跟着我们来的吗?”
小白猫吧唧两口咽下小鱼干,歪着头喵了声,两只前爪抱着少女的脚踝,懒散地翘着长长的尾巴。
“你说过不会带着它一起走的。”沈殷适时出声,打破一人一猫温馨的相处。在那心机猫做出反应前先委屈上了,幽怨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
“……”小猫喵喵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裤腿,阮软艰难地抬眼看着睫羽扑扇的男人,莫名有种身处修罗场的感觉:“可是这荒郊野外的,一只小猫多不安全啊。要不然我们带它到基地?”
男人垂着眉眼不开心,阮软忽地福至心灵:“路上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让它离开,这样好不好?”
被少女话中的“我们”与“它”这般泾渭分明的界限宽慰到了。长毛的垃圾猫会卖萌怎么了,还不是被划到其他的范围,他跟少女才是一起的。
心情好了点的沈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带着猫一块儿走,但是要阮软保证不能沉迷吸猫,摸了猫后要洗手,要是他跟猫发生了冲突要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前面的要求阮软都能理解,就是最后一条不是很明白。人怎么跟一只猫发生冲突呢?尤其团子这么乖,性情温顺的情况下。
团子是她给小白猫取的名字。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沈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团子不闹腾,没事就趴在车后座上打盹,睡醒了就扒着靠椅将小脑袋挤到前座的夹缝中间,凑近她的手肘边绵长地叫一声。
同意带着小猫上路后,沈殷纵然态度不热切,但也没冷过脸,该给的猫粮一点没少。他对团子还是挺好的,在阮软看来是这样。
就是吧,男人的脾气越好,这团子就越不待见他。一对上眼,龇牙咧嘴是常态。甚至在沈殷喂它肉干的时候,还亮出尖利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挠了三道抓痕,破了点皮,还好没渗出血。
事情发生的那瞬间,阮软赶紧拉过男人的手察看,用棉签沾了医用酒精抹在抓伤处,眼神忧虑:“是不是很痛?现在这情况也找不着地方打疫苗。”
“不碍事,伤口不严重。”沈殷大度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责怪团子的意思。
男人表现得越不计较,阮软就越自责。要不是她一定要将团子带上,沈殷也不会被抓伤。
向来趾高气昂的小白猫察觉到少女对自己的失望,可怜地缩成一团。想用脑袋去蹭少女的手指,却被拒绝了。只好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后座的角落不动弹。
被冷落了一天,团子放下了姿态,不再跟男人对着干了。不是忏悔,是它斗不过。这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故意释放低气压让它觉得危险,出于本能地挠了他。而这狗男人戏演得挺全,还在少女面前装得一脸大度,真是气死猫了。
可惜它不会说话,无法为自己辩解。眼瞅着少女生了气,百般撒娇无用之下,它屈辱地低了高贵的头颅,喵呜着舔了舔男人凑过来的手。
见团子似乎知道做错了事,阮软冷着的脸缓和了些,手指轻弹了下猫脑袋,叹气道:“团子,不能随便挠人知道吗?这可是你的口粮赞助商,作为一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小猫猫,我们要懂得感恩,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喵呜。”被教育的团子发出委屈巴拉的叫声,在少女跟前乖顺地坐着。猫瞳瞟到一边扬着唇的男人,毛乎乎的猫脸上更憋屈了。
技高一筹的沈殷心中暗自得意,在女孩儿的目光望过来时,抿唇笑了笑:“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而已,不要过分苛责它。”
憋闷的团子磨了磨爪子,差点将车后座的垫子抓出一个洞。
一个幼稚男人与猫团子的争斗最终以前者的绝对性胜利而结束。毫不知情的阮软看着车内人与猫和睦的画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边过得有滋有味的,黎冉那头就没有如此轻松了。自她拿了一个鸡腿和两个苹果回去后,黎小弟尝到了肉味,一直在车上大吵大闹着要吃肉,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黎父黎母老来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因而对他十分溺爱。看到小胖墩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掉,心疼得跟针扎似的。几次三番让黎冉再去讨点吃的回来,都被女儿无情地拒绝。
气得心口疼,又被小儿子眼巴巴地望着,黎母还是拉下老脸自己去找了阮软。她想着小姑娘心软,总不忍心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挨饿吃苦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快步晃到面包车前,而阮软与沈殷正在路边悠闲地吃东西。小白猫围绕在少女的脚边,吧唧吧唧舔着肉罐头。老远听到声响,小耳朵抖了抖,睨了眼奔过来的人,将脑袋埋了下去。
看到别人的伙食开得这样好,黎母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们一家子连面包都吃不饱,少女跟这个残废倒是吃香的喝辣的,连一只畜生都有肉罐头吃。这巨大的落差使得黎母心里极度不平衡,自己过来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她原是想卖个惨,博得女孩儿的一丝同情,进而把食物分给他们。现在被这么一刺激,她哪里还记得这些。只觉得将这么多吃的藏着掖着,阮软他们做事太不厚道了。
又不是没得吃,怎么好意思吃独食的?黎母谴责的目光中带了丝丝的不赞同,明明想要别人的东西,语气还理所当然的:“肉罐头跟牛肉干分点出来,青枣也要了。我儿子还在长身体,得多吃点。”
瞧着黎母过来,阮软就觉得没什么好事。饶是她做好了准备,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咋舌道:“你儿子长身体与我们有何干系?要吃的可以,拿值当的东西来换。”
一开口就理直气壮地要食物,跟别人欠她似的。别说现在吃的稀缺,就算是在末世前,这态度沿街乞讨也没人乐意给一个子儿。
顾着黎冉的面子,阮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可黎母仿若吃了火/药一点就炸,声线尖锐:“我们都过得那么艰难了,你还要让拿东西换?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一点助人为乐的善心都没有!”
“这么多吃的,你们两个人又吃不完,分我们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女儿还给你们带路呢,没有她,你们找得到融城吗?”
“那你怎么不提初见时,你女儿被软软救了的事?”听不得别人说少女一点不好,沈殷当即冷了声音,俊脸逐渐染上薄霜。
没碰到黎冉,他们也能走到融城,只是多费些时间而已。黎家本就是要去融城的,他们恰好在路上遇到,就一块儿走了。大路朝天,谁都能走。与其说是黎冉帮了多大的忙,倒不如说大家有点缘分。
你做的事刚好于我有所便利,我愿意念着这点微末的情分。可若是把这当成天大的恩德来索要回报,就无端让人心生膈应。从黎母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好似阮软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沈殷犀利的发言让黎母心虚了一瞬。黎冉险些被丧尸抓伤的事,她是亲眼所见的。不过从未将女儿的安危挂念在心里,转头她就选择性遗忘了。如今被提起,她又觉得别人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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