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献祭(出书版) 第4节(2 / 2)

gu903();老冯瞅瞅她,问要不要再来一壶酒,崔影说还有半壶没喝掉呢,老冯哦了一声,把自己小杯里的清酒喝掉。

“要不要再试试搭伙过日子?年纪大了,有个照应。我这个,和从前比确实有点变化了,时不时的也想和人说几句话。”

“那你现在,会经常和同事一起晚上喝酒吗?”

老冯摇头:“我一去,气氛就差点。他们嫌我喝了酒也太清醒。”

“抽烟呢,抽烟的时候,会几个人一起吗?”

老冯愣了愣,还是摇头。

“那我看你还不够老。”

老冯讷讷着不知该说什么。

崔影放任了一会儿这异样的沉默,说:“老冯,你说两个人一起过,到底图什么?”

“互相靠一靠吧。”

结束的时候,崔影让老冯把熊带回去。

“我抱这么个大东西不方便,下次还是你亲手给小瑶吧。不过,其实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长毛绒了。”

“好,要是我手上的案子破了,下次我讲给她听。”

老冯抱着大熊搭回程地铁,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相当惹眼。回到家里,他把熊放在大床多年用不到的另一边。他想着和崔影的这顿饭,想着她问的那几句话,疲惫慢慢涌出来。老冯不喜欢回家,就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觉得累。他体能保持得不错,疲倦更多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情绪,这似乎是他深切体会到的第一种情绪,年纪大真的有帮助。

老冯看着床上坐着的大熊,想着自己还有三个月到五十岁生日,不知不觉的,一个人走了这么久。这只熊先前一路抱着非常柔软,这柔软此刻依然残存在他身上,有丝丝缕缕难以索解的东西,从熊的每一根长绒中流淌出来,冲刷着他的身体。这大约就是情感吧,但老冯觉得自己是个筛子,这些情绪从前胸进入,在他的皮肤、血液、心脏和骨骼间缓缓通过,从后背心渗出去。

老冯点上一支烟,打开电脑继续看监控。他估计再有三天左右,可以解决掉名单上的一半,后一半要慢点,因为有些在外省。走访到现在,勉强算可疑的线索一共七条,但没有一条重要到需要停下其他工作立刻追下去的,所以他也没向王兴上报。除非凶手心虚到买垃圾袋时行为严重失常,或者气焰嚣张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否则垃圾袋这条线索,应该很难摸到凶手尾巴。

烟灰缸里有五个烟蒂的时候,老冯突然坐直身子。

这是四月二十七日的一段监控。

老冯倒回去重看。

显示屏上,购买佳丰牌特大号垃圾袋的是个看上去偏瘦的戴眼镜男性,并不符合体格推测。他表情正常,从监控看,也没有和收银员说什么话。

老冯又看了一遍,然后继续看下一个时间点。一小时后,他熄灯睡觉,熊在一臂之遥,他失眠了。

次日清早,老冯拨通了这家超市经理的电话,要求核实四月二十七日傍晚五点三十三分,于三号收银机结账的一位顾客的购物清单。

“我需要知道,他除了一卷佳丰牌特大号垃圾袋外,所购买的另一件商品是什么。”

得到了经理查询系统后的准确答复,老冯打电话给王兴。

“王队长,我有一条线索。”老冯说。

“四月二十七日傍晚,广安超市里有一名中年男性购买了两件商品,一卷佳丰特大垃圾袋外,一把锯子。”

“嘿呀!”王兴发出一声喊叫,“我勒个去!老冯,老冯,老冯!”

王兴大叫三声。

“你逮到那个王八蛋了!”

电话这头,老冯咧着嘴笑。是的,我逮到了!

那些受害人的尸块,已经被法医王德坤确认过,所用的分尸工具,正是锯子。

第9章

李善斌读过自己印出来的每一本书,很多年前他想改变命运的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他知道有人通过冒险改变了命运,有人撞了大运改变命运,但用知识来改变命运,总归稳妥一些,可控一些。

知识没能改变他的命运,大约是读的书还不够多。

制定计划时,他很努力地回想看过的相关书籍内容:一些心理学专著,一些推理名著,甚至还有一本公安先进个人事迹选。他从中总结出很多道理,但现在他意识到这些道理不太管用,缺乏细节或者细节不实,照此实施的时候总是撞上礁石。先是分散藏匿的抛尸袋竟然这么快暴露,再是王海波不见了踪迹。

李善斌知道王海波曾经住在哪里,也知道他曾经在哪里工作。他觉得这两个烙印一旦打上就很难磨掉,比如他自己,从来没有换过工作,如果不是那场火也不会搬家。当然,王海波是从单位停薪留职出去的,可既然还留着职,单位总会掌握些情况吧;就算他搬了家,居委会也还会有他的联系方式吧。在这两处碰壁的时候,意外之余,李善斌从心里升起的,是迟来的苦涩觉悟。自己停在原地,以为世界也同样不曾改变,其实十一年前他就该懂得,不管是整个世界还是哪个人,都不会等他。

幸好,关于王海波,他还有些手段。除了工作和住所,人有更难以舍弃的羁绊。

王海波的父亲叫王杰,在航天局工作。上一辈人的组织关系都很牢固,尤其是航天局这样的特殊系统,李善斌有九成把握,王杰是在航天局退休的,如今应该六十岁左右,航天局里一定还有许多与王杰相熟的同事。找到了王杰,多半也就能找到王海波。

然而王杰并没有在航天局退休,他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王杰虽然早已不在人世,但李善斌还是从主任那里请了假,连着两天往航天局跑,拜访到三位王杰的老同事。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三流传记作者,受王氏家族某位长辈所托,为王家每一位族人撰写小传。正式起见,他还杜撰了一份委托书。在这三位老同事口中,李善斌几乎没有打探到关于王海波的任何情况,王杰对儿子绝口不提。好在李善斌确认到了王杰的妻子,王海波的母亲赵兰的职业,那原本不在他的资料上。

赵兰长期工作于区卫生局办公室,并在那里退休。

和航天局工会对多年前去世员工的陌生感相比,区卫生局工会对赵兰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因为他们代表组织,刚刚去探望过她。

“她状况不太好,你不知道吗?”对方在电话里说。

“啊,那我得去看看她。”李善斌说。

他放下电话,心里琢磨着,寡母病重,谁会在身边照顾呢?

预感到即将解开难题,把断了的线重新连上,李善斌绷着的面孔放松下来,他甚至隐然有了丝笑意,但瞬即又隐没不见。

他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当王海波真正在视野里出现的时候,也就是他彻底离开当下生活的时候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