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吁了口气,又远眺了一会,让自己在心神回到医书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正揣摩着一副偏方,眼前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接着熟悉的衣角出现她狭小的视线范围内。
她登时愣住。
“大夫,把脉。”那人温声道。
她猛地抬头,见日夜挂念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不禁灿然一笑,伸手打了他的手臂一下。
“疼。”他轻轻叫了一下,委屈得直皱眉。
她急忙起身,“真受伤了?”
他见她慌乱的样子,心中荡着阵阵欢喜,这样被人挂念着,这个人还是她,这种感觉真叫人贪恋。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只要一想到她,任何危险和烦乱都会变得不足挂齿。
“没事,皮外伤。”他柔和地安抚她道。
她哪里肯依,当即拉着他到了后院歇脚的屋内,解开外衣见右大臂靠肩的位置有一个伤口,不深但是很长,才刚结痂。
比她料想的情形要好,她放下心来,仰着头替他理好衣衫。忽然轻轻偎在他胸口,“我想你了。”她道。
他怔住,随即伸出长臂松松地拥着她,发间那熟悉的清香侵入鼻尖,心中微荡。
过了好一会,他松开她,细细地打量了一圈,紧皱眉头道:“怎么不但没胖还瘦了些?”
“谁说有了孩子一定会变胖的?”
“至少我见着的都是这样。”
“那……”她还欲再说,不料他却俯身凑过来,沉敛的眸子变得专注而热辣,看得她脸颊绯红。
屋内安闲沉静,只听得秋雨渐大,直至打着窗,湿气便趁势窜进来。
终于,她强压下不断加快的心跳,大胆地迎上他炙热的目光,将柔软香甜的唇贴在他温润的唇上。
他笑着发出鼻音,紧紧搂着她肆意地吻下去,好似要泄尽这长久的思念。
雨声依旧,一阵风起来,掩盖了屋内逐渐加重的声息……
经秋历冬,转眼又到了梨花飘零的时候。
快要临盆,崔琰的身子日渐沉重,不过因为只长肚子没长肉,是以并不显得累赘。尽管全家都不放心,她还整日往医馆跑。
对于裴川而言,越到春暖花开之时他就越忧心,因为上一世阿琰就是死在梨花落尽的春日里。现在,那个对他们而言十分特殊的日子又要来了……
尽管如此,他在崔琰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担忧来,但是他的沉重,崔琰又岂会不知?她虽夜间深眠,却也知道他常常不敢入睡,总是警觉地留意四周的动静。府里的守备一日紧似一日,他则是能陪在她身边就陪在她身边。侍从们都以为他这是要当父亲太过紧张了。
到了那一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还头一次和裴羡他们分开来用膳,直到日头完全落尽,夜幕沉沉的时候,他才略微放松些。
“不用担心,老天爷总是优待我们的。”洗漱完毕,崔琰坐在床沿拉过他的手笑道。
他点了点头,将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心中充满期待。
“长宁……”她突觉肚中一阵剧痛,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我好像要生了……”她忍着痛道。
他心疼地看着她,想将她扶上床躺下,可她只是摇头。他稳住心神,飞快地拉开门大声叫人。转身回到她身边,见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额上直冒汗,心里就急得不知该怎样才好。
很快,阿窈闻声赶来,到底是顶事的,见崔琰要生了,一面叫人去喊稳婆,一面叫人去做些准备,一面又叫人去禀告王爷王妃。偌大的南临王府登时就灯火通明、语声喧哗起来。
稳婆是提前就接了来的,此时正在邻近的院子里住着,立时就能赶来的,可是裴川见崔琰疼得厉害,还嫌来得太慢,便要自己去,却被崔琰拉住:“长宁……你先别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因为疼痛,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道:“长宁……若是待会我……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你……千万不要难过……”
“你说什么呢……”他几乎是咬着牙道,眼睛里早已猩红一片,“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鬼门关走一遭,要面对许多未知的风险,这个他岂会不知?
怎么偏偏是今日……
“你听我说完……”她喘着粗气,顿了好一会方继续道,“这一次,好歹有孩子伴着你,你便不会像那般寂寞……”
“我只要你……”他哽咽着,伸手替她拭去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坚毅硬朗的面庞上尽显无助。
就在这时,稳婆赶来,镇定地指挥着侍女们做这做那,崔琰也被扶上了床。裴川本想在她身边待着,却被她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