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羡一时百感交集,坚毅沉敛的面庞很是动容,“孩子,你同我南临王府真是命定的缘分。当年情况紧急,我因要赶来威武城,便让一个校尉先行护送你回家,想着等稳当之后再详细问询你的名姓,可是未料那校尉送完你回来之后就战死沙场,我便失了你的下落。不想兜兜转转,我们竟成了一家人……”
还有话他不便在这里说出来,但是她却看懂了他眼里的歉意。
☆、雨过天青
“师叔,我也觉得用血引是个可行之法,你们看,这些日子我都和那些病患待在一起,有好几个大夫都被传染了但是我没有,而且患病之人里没有一个是当年得过瘟疫的。究竟行不行,试了就知道。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崔琰向着迷亭道。
“唉——”迷亭倒是越来越为难的样子,这个法子是他想出来的,到时候他师兄若是知道了一定又是一场风波,“上一次因为你我师兄差点就要永远不见我了,这次又是因为你……我看啊我注定是要被他扫地出门了……”
“师叔放心,不是有我和师兄呢么?”崔琰微微笑道。
迷亭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向着白苏道:“走,开始,那么多人等着救命呢!”
就在这时,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角落阴影里的裴川,不敢出声。正准备走的迷亭和白苏也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看着崔琰。
只听她平静地道:“这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
赵浔上前拉着她的手,怜惜地抚着她脸颊的红疙瘩,“辛苦你了。”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裴川便走了出去。
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紧跟着轰隆隆而来,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不过一会,军衙四处就积了水。
屋内,白苏默默备好一切,定了定心神,向着躺在床上的崔琰道:“准备好了?”
“开始吧。”崔琰淡淡地道,将手向床沿边伸了伸。
一旁的裴川僵直着身子,他本不想亲眼看着她受这样的罪,但是又怎么能让她独自遭罪?所以最终还是跟着她来了。
白苏拿起一把锋利的短刀,轻轻划开她的手腕,鲜血瞬间汩汩而出。
裴川在白苏下刀的那一刹那扭过头去,紧咬着牙,望着外面一道亮似一道的闪电,觉得此刻的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慢得令人窒息。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白苏开口,像是的了特赦令一般。回头看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白苏端着琉璃碗起身离开。
他刻意避开目光,不敢去看那色泽清润的琉璃碗,不敢知道她被放了多少血。
“感觉怎么样?”他柔声问。
“我没事,长宁,你陪我说会话吧。自你回来,一切都乱糟糟的,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她觉得全身无力,所以声音很轻。
“好。”
大雨如注,偶尔刮来的风像是个冒失的孩子用力拍打着门窗。屋内笑语连连,二人尽享这难得的闲静时光。
期间,有侍者来报告说血引之法起了效,但是这次会不会复发还得等几个时辰才能知道。
到了夜半时分,雨声渐小,崔琰不知何时睡着了,裴川则还在等消息,他怕的是若是病情反复,以她的性子,定要放出更多的血来再试。
有人敲门!他一个激灵,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来人是白苏,“可以放心了,没有一个病情反复的,这些人都愿意放出自己的血救旁人,医馆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她情况如何?”他笑道,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睡着了。”他悬着心终于落了地。
白苏又给她检查了下伤口,顺便把了脉,不禁愣了下,道:“还算稳定,近日还是要注意不要让她太劳累了,毕竟才不到两个月身孕,最是要小心的时候。”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白苏,“你、你说什么?”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
他愣在那,全然没有听见白苏在说什么,只是万分无措地看向她。
“你要当爹了。”白苏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还不知道,“也难怪,她向来是不关注自己的。她常说,医者不自医……”
见他依旧没有反应,白苏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出了门。
过了许久,他才从震惊中醒过来,绵绵的喜悦占了满心。接着,他悄声在她身侧躺下,望着她的睡颜轻轻地道:“阿琰,我们有孩子了……”
崔琰觉得自己许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过,醒来时屋里没有人,窗户纸被阳光照得透亮,看样子已经到了午时。
她坐起身子,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头,看见桌上摆着饭菜,顿时觉得的确是有些饿了。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炙热的阳光,他端着盘子走进来,“醒了。”他笑道。
“医馆情况如何?”
“那个方法很有效,医馆自有他们在忙。倒是你,别光顾着别人,也该多照顾照顾自己……”他无奈地道。
“我不是挺好的?”她下了床,胡乱地将头发挽起,不甚服气地望着他。
他走到她身侧,抓起她的右手搭在左手的脉搏上。她起先还很疑惑地望向他,不过一会脸上就露出震惊的神色,似是不信,认认真真地又把了一次脉。
“我……我们……”她不由地将手放在小腹上,欣喜地望着他。
“如何?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夫。”他揶揄道。
她脸上腾起红云,小声咕哝着,“医者不自医么。”
铁匠铺里,乌金正躺在床上饱受着伤痛的折磨,天气炎热,他伤口的情况很不好。如今出不去城,大夫找不到,药材又很紧缺,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的命就要折在威武城了。
最让他愤怒的是刚刚下属来报,裴川他们已经找到了有效的医治之法。他办砸了这里的事情,回去该如何向他父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