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婆唤婴
“大人?”没有见到原先以为的人,她有些惊讶。
“不要谢我,有人怕你着凉,托我给你送来的。”林秋寒笑道,下了台阶同她并排坐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继续看着星空。
只听他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南临世子而据他于千里之外。我只知道他将你看得很重,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在听,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心志一直在北境,破案擒凶不过是掩人耳目,唉,这其中缘由以后让他告诉你吧。这次的事情他本毫无兴趣,知道你在这里才马不停蹄赶来的。你知道吗?他方才还怪我了。”
她这才转过头,“怪你什么?”
“怪我今日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怕我这样说会冒犯到你,怕你不高兴。呵,”他笑道,“真没想到堂堂南临世子爷也会有这一天。不过呢,我倒是一直等着他落到这一天呢!真好玩!”
她自觉脸颊微微发烫,便用手托着,不让他看见。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你不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吗?”他又问。
她不语,这个她自然是感觉到了。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对什么人像今日对陆乡司这般恭敬过,也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急于发表意见。
“别看他表面镇定,心里急着呢,想快点弄清真相,找出能解你蛊毒的法子。他呀!就是在圣上和太后跟前,腰板都是直的。”他想了下,又道,“其实呢,他从前也不这样,他小的时候虽然也安静,但是温和,性子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
“噢?”她有些好奇。
“真的,她娘都急坏了,怎么生了个没用的种?哈哈……”
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见她笑了,他更有了兴致,又因想起幼年的事情,面露眷恋之色,“你知道吗?他这个性子随他奶奶,他奶奶是这世上最好的奶奶……”
“你们两个自小一同长大?”
“那可不?那时我们几乎是一半时间在他家一半时间在我家,我祖母早逝,他祖母待我同待他一般好。”只是这样的好已经去了好些年,他一阵黯然,但很快便又恢复自如,“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又臭又硬,小的时候可是跟在我后面混的,我俩打遍京城无敌手。”
“是么?”她突然觉得心里变得软软的,竟想要听他继续讲下去,“那如何又变了呢?”
他叹了口气,突然间变得肃然,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战场。”
“是战场。”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怔住,心内一阵酸涩,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南临世子,打小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他,为了护着他,也是为了历练他,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王爷干脆把他带到了北境军营。我永远记得,”他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他第一次从北境回来,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哭,哭着说他杀了人了……那一阵子,他不能见到红色,淡红色也不行,哪怕沾点红色的都不行,一见到就浑身抖得不行。可是没有办法,他是南临世子,注定这辈子要走这条路。”
他深深吸了口凛冽的冷气,“世人都道南临世子说一不二、狠辣冷峻,谁人能想到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所以,我替他高兴,他遇到了你。”他看向崔琰。
她呢,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心疼他。
沉默片刻,她问:“大人相信有来生吗?”
“我呀,我只相信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怎么?你信?”
“信。”
“你真信?这可不好办了,你是大夫呀!”见她笑了,便趁机道,“哎,明日你能不能?”
听他如此说,她便又敛了笑,看得他一阵失望,不料她开口道,“明日我同他一道就是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好嘞!哎,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像你这样坐在人家台阶上是要被打出来的么?这可是当地人的大忌!”
“大人不是也坐着么?”
“呵呵……这不是没别人么……”
晨光熹微,山间单薄的枝叶都笼罩着一层浅浅的光晕,红的、黄的、绿的,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与春夏时节不一样的韵味,煞是别致动人。
因为要从布吉寨到其他的寨子去都有不短的山路要走,是以众人早早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这里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大家分头行动,注意沿路要留下暗记,以防不测。林子里毒瘴、毒虫多,不管白日里能不能找到尸体,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这里汇合。”临行前,裴川交待众人道,“还有,注意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发。”
因为崔琰前一日蛊毒发作,今日体力便有些不济,裴川因迁就她放慢了速度,这才让她不那么疲累。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走到了位于布吉寨南面的千滩寨。
进了寨子,崔琰不禁加快了速度,领着他进了一户人家。
一个梳着独髻的年轻妇人正在浆洗衣物,动作缓慢,神情忧伤,有人进来一时都没有察觉。
“阿姐。”崔琰弯腰叫了声。
妇人抬头见是救命恩人,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是崔大夫啊!这位是?”
“噢,这是裴掌柜,此次来是收购药材的,已经走了好几家,都不太满意,因那日我看你这院里晒了好些艾草,比那些都好,所以带他来看看。你放心,价格好商量的。”
“噢,噢,”妇人连忙起身,“好些日子没见收药的人来了。那些艾草在这边屋里收着呢,我带你们去看。”说着便要带他们进屋,刚踏上台阶,便又转身,面带歉意地向着裴川道,“真是抱歉,我家男人不在家,照我们这的规矩,您是不能进去的……”
“无妨,”裴川笑道,“她看也是一样的。”
崔琰趁机向他使了个眼色,手指贴着裙子给他指了个方向,他会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