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低哑的声音明明很轻,却犹如一声闷雷炸响在高驰的耳边,他蓦地睁开眼睛,几声镣铐响起,他一把扑到牢门上,看着对面挣扎着要起身的两具尸体喊道:梁方,梁言云!
第72章悔悟
梁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晃着脑袋,似乎非常昏沉的样子,他站立不稳,手下意识地扶住牢门,喘了几口粗气。
对面的高驰握着牢房栅栏,喊着:梁方!梁言云!你们还活着!
梁方的头脑这才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身体,难以置信地回答:我还活着,我居然还活着
想到这里,他立刻看向了保持着坐倚在墙上的姿势,歪着脑袋犹如死去一般的梁言云,连忙走过去,摇晃着儿子的身体:言云,言云,快醒醒!
虽然牢房对牢房,可是里头昏暗,高驰变换着角度,拿脸贴着栏杆,却已经瞧不大清楚梁言云的状况,只能着急地问:他还活着吗?他还没醒吗?
话音刚落,一个呻吟声终于响了起来,梁言云幽幽地睁开眼睛,看见梁方满脸的关切和担忧,忍不住唤了一声:爹,你没死啊
梁方闻言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儿子,呜咽地哭起来。
任谁死里逃生,还能再活一次都会如此失态。
昨晚濒临死亡的恐惧已经深入灵魂,只有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才知道生的可贵,死的可怕。
而这对父子就算从阴间爬了回来,也注定活不了多久,罪名依旧背负在他们的身上,正义的审判下,依旧得重新去死。
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生的希望,又得眼睁睁地再死一次,说来其实更加残忍。
不知道大理寺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梁言云偷来的三年性命,便要以这种方式还回去。
父子俩深知这一点,于是浑身颤抖,抱头痛哭,知道了死亡的滋味,再等待一次,却是无比的煎熬和绝望。
然而对于高驰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尊夫人,令郎和令爱吃的也是这种药。
高大人,节哀顺变我就收回了,另送你好自为之四个字。
左焕那漫不经心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
高驰对自己这条命早就已经不在乎,可若是妻儿还有活着的希望,却是他的救赎。
他呆坐在地上一会儿,忽然起身,拿着手铐哐哐哐砸着栏杆,又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我要见左大人!我要见左焕!
没过多久,牢头带着两个狱卒来了:大清早的,高大人有事儿?他们没有去看对方牢房里已经活过来并缩在一角的梁家父子,只是笑盈盈地问高驰。
高驰连忙拱了拱手说:有有,我要见左大人,还请牢头通融。
您客气了。牢头没有为难,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闹了一夜,您定然饿了,左大人带了点小食过来,请您过去一同陪用一些。
显然这是知道高驰会去找他,不过越是如此的故弄玄虚,让高驰的心中越发安定,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跟着牢头离开牢房。
左焕让狱卒替他去了手铐,又递了一双筷子过来,请他坐下,还好心地问上一句:高大人没有吓着吧?
高驰哪儿有心情吃东西,他恨不得摇着左焕的衣领问一问,他的妻儿是不是还活着?
可是他不敢,只能尴尬地回答:没有,左大人体贴,早有提醒,我只是太过惊讶,也惊喜。
他小心地试探了一下,却见左焕没有否认,不禁心中充满了希望,终究忍不住问道:左大人,您老实告诉我,我妻儿究竟怎么样了?
不是说了吗,畏罪自尽了呀。
左大人!高驰提了提音量,口中苦涩道,您别瞒我了,您让我看到梁方和梁言云死而复生的过程,不就是让我知道我的妻儿之死只是个障眼法,还有可能活着吗?左大人,我深知自己罪大恶极,不求饶恕,我愿意尽我最大的诚意请求换我妻儿一命,求您了,左大人!
高驰离了席,对着左焕跪了下来。
左焕道:大理寺从来不草菅人命,哪怕是千刀万剐之人,也自有国法定罪论处。
高驰闻言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大定,泪流满面:多谢大人。
下官不过听命行事,当不得谢字。左焕收起了那一脸虚伪的笑容,冷淡道,宋国公本其实并不同意此事,也违背了大理寺以律定案的初衷。只是若以你妻儿之命换得恶人服株,让受害人得以报仇雪恨,让腐朽的朝政得以一角清明怡亲王言划算,国公爷也不能不答应。
高驰默然,心中忽然产生一股浓浓的内疚: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左大人代为向王爷请罪。
左焕笑了笑,轻轻颔首:高大人,您乃寒门出生,可还记得当初在春闱卷子上写的锦绣文章吗?
这一问,让高驰顿时愣在原地。
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礼相待世人,以德立身为本。
苦读圣贤之书数十年,倒背如流,可终究在放下的那一刻,辜负了。
你的妻儿已死,重新睁开眼睛的便不再是高家人,京城之地永不能再回,自然也不会再来见你,高大人,您就好自为之吧。
左焕唤了人进来:送高大人回牢房。
高驰被狱卒从地上搀扶起来,重新戴上手铐,正要送出去,忽然他喊了一声:等等。
他回过头,看向左焕,最终愧疚道:大人,能否给我纸笔?
左焕心中一动,示意来人送进笔墨。
高驰蘸饱了墨,沉吟道:离二司会审还有多久?
左焕回答:大约两个时辰。
高驰点点头,喃喃着说:那还来得及。说完,他快速地在纸上书写起来,他有些着急,笔记便有些潦草。
他一边写一边说:其实,熊岭的罪证我都有,包括一切调换之人的名单,和替换死囚的身份,我都记在一本册子里,甚至还暗中搜集了一些我进入刑部之前的东西,就怕某一日事发。有这些东西在,熊岭定然是活不了,甚至某些大人们也得跟着遭殃,不过这得看宋国公和怡亲王的本事了。
说完,将纸张吹了吹墨,只是递交给左焕之时,他脸上稍显犹豫,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多问,递了过来。
都是为人夫,为人父,左焕哪儿不清楚他的踌躇,便道:多谢高大人,回来之时,本官可以从尊夫人那儿带句口信给你,让你确认她的安危,你想她说什么?
听此一言,高驰再也忍不住,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眼眶湿润道:请,请让她再写一遍我们新婚之夜的那首诗吧。
左焕将消息交给了樊之远。
后者立刻命晓飞快马加鞭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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