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刺激了。”林尹拉住丁兰兰,“快看看我流鼻血了没?”
丁兰兰“我也是,吓了我一大跳。”
一架长龙模样的大型飞行法器从天而降,在两个女孩面前的路面上停了下来。玄铁制成的龙头,装饰了犄角,鬓发,巨大的鼻孔不断冒着白烟。
长长的龙身是扁平状的,上面背靠着背固定了长长一溜的椅子。
无数的人从丁兰兰和林尹身后过来,踩上龙身在那些椅子上坐下,并扣上了一条安全锁链。这些人有凡人,也有修士,并无区分地拥拥挤挤坐在一起。
那条铁皮巨龙的眼珠转了转,看着傻站在路边的林尹和丁兰兰开口说话,“要上来吗?”
“不,不了,谢谢。”两个姑娘结结巴巴道。
铁龙的鼻孔里再一次喷出白烟,摇头摆尾升上半空,在高楼林立的夜色中几个晃动,很快消失不见。
“这就是传说中公用的飞行法器啊。”两个女孩手拉着手,昂头望着天空。
高耸入云的大楼间,有着川流不息的飞行法器,灯光交错的琉璃彩灯,梦幻般的飞天投影。
在这样千奇百怪的异乡,曾经那一点可笑的小隔阂,被更为强烈的同乡之情取代了。
“魔灵界的城镇好美啊,这么梦幻,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同呢。”
此刻天色渐渐晚,天际彩霞的色泽变得暧昧不清。夜晚的浮罔城,仿佛变了个模样一般,靡靡的曲乐声响起,大型的明灯海蜃台逐点亮。巨大的立体人影在城市的夜空中翩翩起舞,盘踞高处的巨大石雕,半隐半明退进了黑暗中。
千枝媚色,彩灯浪荡,纸醉金迷下藏着几多泥泞。
在一条混杂着包子铺,医馆,书店,茶楼的喧闹巷子里,卓玉捂着腹部,一脸不高兴地走在街道上。
年叔的医道确实高超,他内脏受损,本来是十分严重的伤,如今已经基本不疼了。但刚刚那种被捆在手术台上的场景,他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泥泞昏暗的弄堂里传出一阵哭闹声,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往外拖。
那男孩四肢纤细,赤着双脚踩在泥地上,哭泣哀求,不愿前行,老人一巴掌就扇在他的脸上,瘦弱的小脸瞬间留下了一个鲜明掌印。
“不,我不想去。母亲刚刚走了,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和妹妹。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两块灵石,我一定会还的。”男孩抱着老者的腿,卑微地苦苦哀求。
老者抓起男孩纤细的手腕,把他整个人提到空中摇了摇,从怀里取出一张身契对周围的人说道,“这是我花钱买的儿子,我想怎么对待还有人管得着么?”
“又买儿子,他们家一年都死了几个孩子了。”
“唉,没办法的事,管不着。”
路人或有摇头叹息,但也就没人再过问此事。
小男孩突然抱住了老者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老人想要踹开了他小小的身躯,谁知那个男孩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任凭怎么踢打也不肯放手。
卓玉从这样哭闹着的弄堂口经过,他并不太想管这里的事。
那男孩死死抱着老者的腿,肿着半边脸,双目流泪,嘴角沁血,在老者毫不顾惜的脚下显然已经受了内伤,依旧死死咬住老者的手臂。
卓玉迟疑了一瞬间。
师尊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掌门师尊素以慈悲之名闻世。若非如此,当年师尊也不至于收下他这么饱受争议的一个徒弟。
而自己是师尊的弟子。
“他值多少钱?我买了。”
那老者停下踢打虐待的动作,上下打量一眼卓玉,“你若是想要,得出十个灵石,买得起么?”
卓玉从储物袋里取出十个灵石,从他手里拿过那张身契,手心引火燃成灰烬,转身离开。
“恩人,”那个男孩跌跌撞撞地追上了他,匍匐在他身前的泥地里,“恩人请等一下。”
他几乎是用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卓玉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捧着卓玉的手道谢,“谢谢恩人,我还没和您道谢呢。”
那脸上又青又紫,嘴角裂了,肿成一块。还极力展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卓玉凝视他许久,没有说话,松开手,转头离去。
小小的男孩张开自己的手心,看见手里多了一块光彩夺目的灵石,喜出望外,急忙握紧了。不顾满地的泥泞,拼命地磕头道谢。
卓玉走到无人的巷子口,在巷子口的石墩上坐下,感到了一阵疲倦,不知道是刚刚愈合的身体,还是浮动的心境造成的。
巷子里的一个侧面突然被推开,阴冷的白光斜照出来,一个小女孩放声尖叫,从那扇门里连滚带爬地滚出来,“师傅,我不敢了,再不敢偷吃包子了。”
她的师父是个腰粗膀圆的女厨师,举着扫帚跨出门来,劈头盖脸往女孩身上抽去。
那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十分机敏,一把死死抱住师傅的大腿,各种痛哭求饶,“不敢了,再不敢了,师傅饶命啊。”
她的师傅本欲再打,转脸看见了巷子口的卓玉,肥胖的脸上肌肉抖了抖,哼了一声拧着那女孩的耳朵关上门进去了。
卓玉愣了半天,靠着冰冷的石墙,苦笑了一声,抬头仰望。
夹道都是高耸的建筑外墙,天空只看得见一点点。一只魔物的石雕蹲在建筑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巷子口的他。
他想起张小雪在擂台上和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不过是占着师尊宠你罢了。你根本没见过那种真正受欺负的小孩。”
“他们想要活下来,只能卑微小心地收起自己所有的天真。”
原来,我只是占着师尊宠我吗?卓玉苦看着头顶那尊魔物石雕的眼睛。
人的一生走哪条道路,有时候或许就差在那么一点点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