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而已?俩月之前紫金龙纹引磬招来了师尊的魂魄。
原来如此。
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岑千山束着白色绷带的手臂凝而不动,任凭那条求生欲旺盛的黑鱼甩了他一头一脸的溪水。
岸边,穆雪烧好了火,抬头看见师姐苗红儿歪在树桩边上看一本闲书。
“啧啧,虽说魔修也有重情重义之人,但薄情寡义的还是不少啊。”苗红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口里嘀咕着,“把人吃干抹净了,玷污了清白,就撇开不顾,也未免太渣了。”
穆雪奇道:“师姐你在说什么?”
苗红儿合起了书,那书的封面穆雪竟然分外熟悉。
“在上次我们住的那间屋子床底下捡到的,也不知道谁丢在那里。”苗红儿不好意思地冲着穆雪笑笑,“这书你还不能看。说得是一个叫穆雪的魔修,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知道这句话啥意思吗?”苗红儿合上书,比划了一个圈,“这就好比桌上有一锅美味的龙虾丸子,一人一个都不太够分,可是有人碗里明明已经有了一个,鲜香又美味,偏偏只咬上一口便撇开不要,又惦记起锅里的了。你说这人可不可恶。”
穆雪捂住了脸,“可恶,这个人也未免太可恶了些。”
清凉的溪水中隐隐传来一股波动,岑千山和付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果然,不多时几只巨大的鱼怪突然从水底一跃而起,张着利齿狰狞的大嘴,冲着立在溪岸边的俩人咬去。
寒霜的刀芒一闪,两道月牙形的风刃交错切开鱼腹。
于此同时另外一只大鱼的尖牙也到了面前,本来应当可以从容避开的岑千山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牙齿刺穿了自己的手臂。
水中的这场战斗结束地很轻松。顷刻之间溪边堆满着一只巨大的鱼尸。
岑千山走回篝火边,沉默着坐下。鲜血淋漓的手臂搁在膝头,任谁都不可能看不见。
穆雪抱着医药箱子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给你包一下把?”
小山虽然没有说话,但至少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带着抗拒抽回手。他坐在那里微微动了动手臂,主动把留着血胳膊抬起。
那沾染了血迹的修长手指在穆雪触碰到的时候,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穆雪接着他的手,先把一直缠绕在胳膊上的绷带拆了下来,露出那交错着无数十字型伤疤的肌肤。
穆雪忍不住皱眉,一边清理创口一边问道:“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我师尊曾经教过我,很多东西你把它记在脑子里,时间久了它就会自己变淡,也就渐渐把它给忘了。如果想牢记什么事,必须把它记录在别的地方。”他没有看穆雪,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
“每一次尝试凝聚师父的神魂,我就在手臂上留下这样一个记号。这样时间哪怕过得再久,我也不会忘记。”
穆雪包着伤口的动作就顿住了。
岑千山转过脸,靠过来看着她。他眉目靠得那样近,琥珀般的双眸泡在一汪秋水中,潋滟有光。
穆雪几乎能透过那清透的眸子看进去,看见了自己的心湖又起了涟漪。
“你……这样好像不太值得。”穆雪避开了那掠人心魄的眸光。
“怎么会不值得,”岑千山轻声说道,“万一哪天,师尊她看见了,说不定会有一点点感动,能因此多看我一眼,不再去看她的那些好哥哥了。”
他自己或许不知道,长得这样俊美,又用这样的语气靠着他人的耳边说话。实在过于撩人。
穆雪开始走神了,自己除了小山真的还和其他男人有过瓜葛吗?她想起师姐刚刚拿在手中的那本书,那本《穆大家辣手摧徒记》里倒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什么烟家的小公子,柳家的二少爷应有尽有。
细细回想往事,烟家家主想要塞给她的那位小公子长什么样,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是一位弱柳扶风的清秀公子,自己有些受不了他那副娇滴滴的模样,连面都没见两次,就及时回避了。
当然,因为人家是俊美又斯文的郎君,自己面对他的时候肯定是客客气气不曾失礼的。
至于柳家的那位少爷就更不用提了,那位秉承了柳家的家风,手段有些不入流,穆雪当时在那场宴会上就翻脸走人,根本谈不上有所纠葛啊。
小山口中那些好哥哥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彻底忘记了的往事吗?穆雪想得头都大了。
尽管受了伤,小山还是利索地给大家滑了一锅鲜香爽滑的鱼片汤。吃饱喝足之人,继续他们的旅程。
神道之上有些道路并不好走,孤悬的石粱,料峭的山路随处可见。每到这些路段的时候,付云总会不容分说地把六岁的小穆雪抱起来,走过这些危险的区域。
受了伤的苗红儿跟在队伍的后面。
岑千山走在前方开路,他沉默不语,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
今日不知为什么,走了一段路程的付云面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他察觉到肠胃有一些不太舒适。大家午饭都喝了一样的鱼汤,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肠胃不适。
虽然不怎么严重。但出身贵族,恪守礼教的他羞于在伙伴面前启齿。
只得交代了一句,“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从山顶往下走,地势十分陡峭,先下去的岑千山转回头,向着穆雪举起了手臂。
这是要抱着她走下去的意思?
师兄师姐总喜欢把她抱起来走路,她虽然不太愿意,好歹也习惯了。
但如果让小山来抱她,也未免太别扭了。
小山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一股殷切的期待,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指,微微带着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