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从前也是个喜欢哭的男孩子。
穆雪回忆起往日情形,小山哭起来很好看,不像夏彤这样眼泪鼻涕一把的。他总是噙着一点泪花,拉住自己的袖子,请求自己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一起带着他去荒野狩猎。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安慰他的?
穆雪伸出手,在夏彤脑袋上揉了揉,“没事,你还小呢,等过几年再上山也来得及。”
丁兰兰捂住了脸。
直到他们跟着领队师姐,向内山走去。
夏彤才跺着小脚,大声喊住了穆雪,“都是骗你的,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你要等着我们,再过三年,我们就去内门找你了啊。”
胖墩墩的圆子也一并挥手:“如果内门的东西比较好吃,记得悄悄带点下来看我们呀。”
一行人排着队,向更高的山峰走去。
穆雪回过头,半山腰上,那两个朋友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她们还在那里向着她挥手。
虽然心里或许有一点的不舒服,但她们似乎没有将这份不舒服化为仇恨,还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来送别。
此刻心里的感觉和兄长送自己上山那天好像,又似乎有些不同。
曾经,朋友对穆雪来说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如今在这里,她却拥有了不少的朋友。
山路很高很陡,爬山的人却没有一个抱怨的,人人精神振奋,抹着脸上的汗,脸上都还带着笑。
哪怕坐在山道边休息的时候,也有人克制不住兴奋继续议论。
“终于上来了啊,想了多少年的事,我恨不得大笑几声,让所有人都听见。幸好没放弃啊。”
“不瞒兄台说,四十岁的时候,我就想着该放弃了,始终舍不得,咬牙忍羞和一群娃娃一起考至今,终于等到拨云见雾的这一日。”
“哈哈哈。”
“真好,真是好啊。”
这里的山景和化育峰又有不同,仙草玉树随处可见。时而有瑞兽拖着长长的翎羽,几乎压着他们的脑袋飞过去。
林间突然传来一声虎啸,一时林木摇动,阴风四起。
唬得所有人从山道上站了起来。
“不妨事,是付师兄。”领队的师姐安抚他们。
一只吊睛白额的花斑白虎,从上空飞过。看见他们一行,白虎在空中停下,白虎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袍,神色冷淡的年轻修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一行人,淡淡开口道:“这是这一届新收的弟子?”
那位师姐叉手行礼,笑盈盈回复:“是的,付师兄。本次收录外门弟子一共三十八人呢。其中新人十五人,其余都是老学员。”
那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踩着他的老虎腾云驾雾,直上山顶去了。
穆雪这才发现自己见过此人两次。
上山的第一日,她阳神梦中出游,在庭院中便是被此人发现,吓了回来。观心入静的第一日,入了魔障,也是此人念诵静心咒,唤醒了噩梦缠身的自己。
穆雪悄悄问身边丁兰兰,“这位师兄是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丁兰兰十分吃惊,“他不就是你逍遥峰的师兄。姓付单名云字。付云师兄修为极高,容貌又生得俊美,被公认为门派内金丹之下第一人呢。”
“就是性子冷了点,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谁让你去逍遥峰的,逍遥峰基本全是怪人。”丁兰兰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不过门派里有许多师姐倾慕于他,高领之花嘛,人人都想折一折。其实这种人难相处得很。”
一行人进了内门之后,为了表示对师承的重视,还在掌门所在的清净峰举办了十分隆重的拜师仪式。
弟子们向各自的师父行三拜九叩大礼,敬茶,奉拜师贴和手作的礼物。
穆雪跪在师父苏行庭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奉了师贴和自己做的卵中天地。
苏行庭接过手去,来回倒转几次,晶莹的小球内,银雪纷飞,三片薄薄的金钱在乾坤中翻转,十分有趣。此物虽然毫无灵力,算不上法器,但金钱起卦本就讲究自然二字,是沾不得灵力操控的,用这个东西最是合适。
苏行庭拿在手中,给坐在左边的丁慧柔,“唉,我徒弟少,就收了这么一个礼物。比不得丁师妹收了那许多。”
丁慧柔眼看着跪在眼前的一群小萝卜头递上歪歪扭扭的荷包,木簪之类的玩具,差点被苏行庭的嘚瑟气得破了修为。
苏行庭还在拿给右边的空济看,“小徒弟嘛,送得就是个心意,哪有什么用处。凑巧我就喜欢占卦,这才勉强能拿着用用。”
空济看着一群上了年纪的新徒弟孝敬上来的金银宝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苏行庭嘚瑟够了,方才收敛出师尊的模样,伸出一指,在穆雪的眉心轻轻一按。
那指腹冰凉,触及肌肤犹如醍醐灌顶。
在那一瞬间,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穆雪心中仿佛开了一条道,前方的路该如何行走,豁然开朗。
就好像师父手把着手,将大道之上一路所用的主要心法口诀,都牵着手领她走了一遍。
即便如今不能明白之事,等将来走到那个步骤的时候,有了今日师父这醍醐灌顶的一指头,也会自然而然地明白起来。
“此为灌顶之术。因你已开了黄庭,元神逐渐清明,才可用此术传法。”苏行庭温声同她解释,“许多功法口诀,非言语能述说。这也是为什么外门弟子不传秘法,并非是师门不愿传之,实乃不能为也。”
苏行庭的手指离开穆雪的头顶,带出了细细一丝灵光。他将那一点灵光小心收入一盏琉璃宝灯内,琉璃灯内蓝色的火苗立刻窜起,朝气蓬勃地跳跃着。
这是为穆雪点了魂灯,置放在师门内,可以知道每一位弟子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