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间樊唱声四起,一尊六臂三目,面目狰狞的大黑天神缓缓在半空中现出时隐时现的虚影。
魔神的威压铺天盖地,直逼烟凌,压得她几乎站立不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烟掌柜出手将女儿护在身后。
“有话好说,岑大家素有信誉,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想不到岑千山这个人,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简直不可理喻。
作为一家之主,烟大掌柜极少被人这样下过面子,心里十足恼怒,只是她城府极深,当忍则忍。
岑千山曾和烟家结怨,以一己之力毁了烟家小半基业。是她百般斡旋才缓和至此。实在不想再一次给自己家族竖立这样强大的劲敌。
烟凌被护在母亲身后,一身冷汗直冒。
她是烟家大小姐,自小嚣张跋扈得惯了。只是这一刻,对面之人比自己更为霸道强悍,蛮不讲理。
看着那站立在恐怖魔神巨大虚影前的高挑身影,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悔意。后悔当初被他人随便挑衅一下,就得罪了这么一个棘手又强大的男人。
烟凌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岑千山时的情形。
那时候自己还很年轻,而这个恐怖的男人也只是一个瘦弱无助的男孩。
那是在一次大型的晚宴上,素日里一起厮混的连家姑娘把那个精致漂亮的男孩指给她看。
“看到没,就是那个人,只是贱奴出身。我在雷家不意间瞧见了,不过是传他到小宴上侍奉一二。他却看不上我等,拿三作四地不肯。半路一把抱住穆大家的腿,攀上高枝,哄着人家收做徒弟去了。”
那时的烟凌喝了酒,加上年少轻狂,跋扈惯了。也顾不得什么木大家,土大家的,带着几个人就把那个男孩堵进了一间无人的小黑屋。
“给我往死里揍。弄死我担着。”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架着脚,洋洋得意地坐着,醉醺醺地指挥几个跟班把那个年幼的魔头按在地上欺负。
那个岑千山其实从小就狠,三五个大汉压不住他,越揍得厉害越拼命反抗,像是一匹疯了的小兽。
“还挺凶的小崽子,不愧是弑父之事都干得出来的下流胚子。”连家的女儿站在身后冷笑了一声,
“竟然还有人收你做徒弟?”
疯狂反抗的岑千山突然就不动了,他仿佛一瞬间就怯弱了起来,咬住牙既不出声呼救,也不再做任何抵抗。
“哎呦,这是怕了?”性格扭曲的少爷小姐们嘲笑着,有人弯下腰,给了他一脚,“要不要我们去告诉你那位师父,看她还敢不敢要你这个漂亮的小徒弟?”
蜷缩在地板上的瘦小身躯明显得僵硬了。
在浮罔城内,修真者依家族血脉凝聚在一起。
对家族来说当然是子嗣越多越好,但越到了修为高深的境界越不容易留下血脉,或者得到的后代不够优秀。
这时候有的人就会选择领养义子义女,或是收一些小徒弟,以便迅速扩充家族实力。
在这样的世界,父权和师尊被看得极重,比天还大。
岑千山这样失手害死养父的人,是绝没有人愿意再收为徒为子的。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脸色铁青的穆雪出现在门外。
酒气上头的烟凌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位穆大家虽然素日为人低调,却是浮罔城第一的炼器师。即便是母亲都时常交代,要和她处理好关系。
烟凌刚刚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同穆雪打招呼,想让她卖自己些面子,“穆大家别在意,一个小奴隶而已,玩坏了,我十倍赔你。”
话音没落,穆雪双臂瞬间覆盖上玄铁鳞片,一拳已经轰到她的脸上,把她重重摔在墙壁,撞翻了一片桌椅。
等烟凌从一片狼藉内爬起身来的时候,她带来的人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怒火中烧的炼器大家一手抱起自己的小徒弟,握紧铠甲峥嵘的拳头尚且不肯罢休。
烟凌怒气冲冲地冲她喊:“你连烟家连家的女儿都敢动,就不怕我烟家饶不了你吗?”
“饶不饶得了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就饶不了你。”穆雪的拳风远远冲击过来,要不是有人拉了烟凌一把,当场就得给她开了瓢。
宴会的组织者急冲冲赶来,好说歹说,生拉硬拽,死死劝住了穆雪。
“嗨,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烟凌喊住穆雪,带着点幸灾乐祸,“你这样宝贝的徒弟,其实是一个犯下弑父大罪的恶毒之人。”
周围涌进来的围观者,顿时嗡地一声,开始议论纷纷。
“大逆不道之徒。”
“忘恩负义之辈。”
“这样的人合该处以极刑。”
“为什么他还能出现在这里。”
“穆大家想必也是被此人魅惑了。”
人群中的岑千山,脸色一瞬间白了。在嗡嗡一片的议论声,和鄙视嫌弃的目光里。他僵着瘦小的身躯,咬紧了嘴不说话。
穆雪在他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问道:“怎么回事?”
或许是那一点抚过头顶的温度给了他勇气,
岑千山苍白着双唇,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师父。那个人他……他经常打我。”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狂悖之徒。那是你的养父,再怎么揍你,你也合该受着,为人子嗣,不得违逆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