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
崔季明走出去几步就开始有些不安了。
她干嘛要这样欺负他啊。
就是因为觉得他被气到的样子可爱,就一次次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是混蛋什么啊。要是有个同学非要打她屁股教训她一番, 崔季明肯定要跟对方拼命的。
她想了想, 又觉得殷胥刚刚背对着她, 肯定是哭了吧。
她也想不明白是自己太过分, 还是这个冷漠的学习委员居然是个哭包。
崔季明正犹豫着, 忽然看到班里另外一个女生拎着水桶走过去, 还在对崔季明打招呼,崔季明赶紧冲过去:“你带纸巾了么?能借我么?”
女生跟她关系还都算不错, 笑道:“怎么,你要去厕所么?”
崔季明连忙点头, 女生把一包纸都塞给了她, 崔季明看着她拎了一桶水还挺沉的,帮她把水提到二楼, 这才紧紧捏着一包还带香味和印花的纸巾,冲回了藏书室。
殷胥已经跪坐在地上,连贴着冰凉的书架, 整个人快崩溃,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要管就好了吧,他就这么坐一会儿,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过一会儿,应该会好吧。
他现在只觉得被她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抓过的他的手腕, 也仿佛残留着触感,其实她应该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但怎么就会这样?
殷胥觉得自己脑子要坏掉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幸好没人,果然他还是喜欢就一个人。像崔季明这种拳打脚踢、眉飞色舞的家伙,闯进他独自的那件静谧的小屋来,只会把他摆放的井井有条的一切都给弄乱。
他脑子里正想着,却感觉发根处有汗淌了下来,窝在后颈里,慢慢变凉。
这个年纪,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切通俗易懂的单词,都有无尽的联想与暗示,一道光进去,能让他切割了不知道多少面的心透射出满墙的五彩斑斓。
汗。一想到这个字,都是崔季明把头发都扎起来,转过头去跟同学说话,从耳根到锁骨那道线条顺着留下去的汗。
她总有点汗津津、脏腻腻、热乎乎的感觉。
平日他捏到被人刚刚握过的温热栏杆,都会有种碰到半熟的肥肉的恶心感,立刻松开手来。
但想到她的那种热度,他都有些想要触碰的微妙幻想。他希望自己干燥的手能去握住她汗湿的脖颈,让她眯着眼午睡似的被他一只手搂着后颈,让他掌心每一个干燥的毛孔都去浸饱她湿热的汗水……
他正想着,忽然藏书室的门一下子被打开,殷胥懵了一下,从书架之间望过去,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听见崔季明大喊:“九妹!你没事儿吧!我、我进来了!”
下一秒崔季明就关上门冲进来了,看见了他跪在原地,她停驻了脚步。
殷胥一下子慌了!
她她她怎么又回来了啊啊啊!
殷胥吓得整个人都恨不得挤进书架里,就听见了崔季明在身后,有点愧疚有点不知所措的声音:“对、对不起啊……是我不该打你的。你、你别哭了啊!”
殷胥头皮都要麻了!她为什么又要挑这个时候道歉,要是被她发现,那他真的能一头撞死在书架上啊啊!让崔季明知道他因为几巴掌竟然、竟然……
殷胥刚刚觉得自己呆一会儿能好,这会子崔季明闯进来,连空气都热了起来——他已经吓得恨不得捂着裤子了。
殷胥磕磕巴巴:“我、我没哭——”
他声音有点奇怪,崔季明愈发确定是哭了,她连忙也跪坐过去,伸手就要去掰他的脸。她一双手抓过去,就让殷胥一个激灵。他更怕了,火上浇油冒出来的后果已经让他无法面对了,崔季明却以为他是怕她,有点急了:“真的,我给你道歉,你上我家,我晚上请你吃肯德基,你、你别哭了!”
殷胥哪里敢回头,他都做不到去看崔季明的脸,她两只手就跟通了电似的,碰到他的脖子都让他感觉生疼,更是惊慌到极点的去推她的手,快怕疯了,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你别管我!放开手!崔季明——我让你放手!”
要是让她知道,那还真不如死了得了!
他的口气似乎像是暴怒。
崔季明也害怕了,只得放手。殷胥还没送一口气,她拿出一张纸巾,使劲儿往他脸上凑。
哪有她这样道歉的!哪有这样强凑过去要擦眼泪的!
他是吓坏了,背对着她,脸上尽是不安,吼出话来更是口不择言,就是为了让她能走:“你走开,我现在就是不想看见你!崔季明!我刚刚让你走你没听见么!”
崔季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重话,更想要让他原谅,她又从来没跟别人道歉过,更急了,胡来强来的本质又表现出来,拽着他肩膀想把他拖着站起来。
殷胥真的是魂都快掉了,连忙推搡她,崔季明又去抓他的手,两人推搡了还没几下,殷胥恨不得拔腿就跑,却还是在推着她下巴使劲挣扎的时候,一个不稳,面对着她跌坐在了地上。
崔季明没想到又让他摔倒了,连忙俯身道歉,要拽他起来,却呆了一下。
……夏天的校服裤子很薄。
崔季明又是个天天跟同学开黄腔的流氓。
再明显易懂不过了。
殷胥摔得懵了一下,然而崔季明脸上显露出震惊且呆滞的神情。她不可置信的道:“你……”
他猛地反应过来,喉头扼出一分苦楚似的闷叫,恼羞成怒到极点,逼的他颈上青筋都微微鼓出来,吼道:“我让你滚出去的!”
这一声惊雷似的吼,没有让崔季明的眼睛移开,她呆呆的,又隐隐的似乎耳朵红了。忽然后退了几步靠在书架上,她慌得摆着手,好像丢人的是她自己一样:“我、我……”
殷胥抱住腿,头都埋下去,声音有点歇斯底里:“我让你滚!你——滚啊!”
他平时可不会这么骂的,殷胥是真的恼羞成怒道极点了。
崔季明不知为何,一下子脸上火辣辣的滚烫。她心底腾地炸开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粘稠湿热的情绪糊的心房上全是。
殷胥……会、会有这种反应?
她来不及深思是为什么,就是殷胥这个人和这件与性有联系的事情扯上关系,就让她傻眼了。
崔季明平日跟班里的同学讨论黄段子也就罢了,她外校也有一些朋友——说实在的,男生这个年纪,是脑子里最脏,嘴上最敢胡说的,什么事情都会扯到女生,扯到这方面来。站在公交车站,都会看着路过的某些女生,用非常下流和轻蔑的口气,评价身材,评价对方是不是处女。男生与男生在一起,对待不论多好看的女生,都要有一种面子十足的挑剔口气,司空见惯似的评价。
其实他们讨论的时候,也未必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或许脑子里也会被那个女生某些地方吸引,或许说出来的话之恶毒到也会吓到他们自己。但那就是青春期的男生之间常有的状态。
她虽然不会讨论,但是毕竟跟他们关系还可以,这种话不知道听了多少了。
男生果然都挺恶心的。她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但有一个人,是绝对排除在这种判断之外的。
就是殷胥。
就算是他有让她讨厌的死板迂腐,有被他抠开嘴巴弄的满手口水的瞬间,但她对于他,有非常强烈的干净的印象。
他肯定不会懂那些男生口中讨论的东西,他在路上遇见一个女生,肯定会公允的评价,不会抱有一丝污秽的想法。甚至崔季明常常在想,他整洁与自我约束的印象太强,她都没法想象殷胥如果不穿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无法想象,她还是会努力脑补的……就是想象贫瘠,总是不尽人意。
然而眼前的景象,就是把这个干干净净,好似绝对禁欲的人,和青春期男生的那些代名词,联系在了一起。她、她却不觉得讨厌,反而像是一个只有线条的纸片人,有人在他的关节和肩膀上,染上一点稀薄的恰到好处的淡红色。
一下子活了。
活生生的,一下子所有的细节,所有的颜色,所有的气味冲到她眼前似的……
崔季明竟然觉得自己脸一下子红了,不只是因为殷胥……居然也会硬这种事情脸红。而是为了更多她内心的想法得到了润色和补充而脸红。她也失了力气似的,跪坐到他身边,去伸手抓他的肩膀。殷胥正埋头着似乎真的要哭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拧了拧肩膀躲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