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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细一想,黄璟也笑不出来了。一大批援兵从他们眼前溜走,他们却没有办法。洞庭湖的水军不能轻举妄动,若是也去荆州协助,洞庭湖就要空了。沔州作为他们最大的本营之一,肯定还屯有大批士兵和战船,那时候他们就不是来闹着玩了,就真是攻占洞庭湖了。

若是去打沔州?那就更没胜算了,沔州和鄂州正好相对,如今全都是大邺的掌控之下,连商贾来往的船只都能布满江面,无数投机者来到鄂州,誓要将其发展成一个繁华州城——他们打沔州就是自己往套子里钻,等着被夹心。

黄璟想来想去——居然一时觉得无法动作!

这个季子介,是很了解他的,这一系列计划,简直都是为了他黄璟量身定制的。

南周的高层有不少崔季明的故人,他们大多数人都会在很长的一段战事里思考一个问题,这季子介究竟是谁?

而另一边崔季明的船队在夜色中抵达荆州对岸魏军的大营,江面宽阔,水雾浓重的可怕,荆州城墙上观望的将士只是看到远远的类似于光点一样的事物在浓雾背后移动,那光点也十分微弱,以至于让人根本没法联想。

到了第二日白天,他们也确实不用联想了,因为阳光下已经能看见了,简直就是对方施法从天而降一般,北边的江岸上也排布着几乎阵仗不输给他们的船队……

不过就算是这样,崔季明也没有太多胜算,这场仗绝对不会好打。她望着对岸巍峨的荆州城与隔江对峙的水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在她想出办法之前,对方千万不要率先攻击。

然而荆州虽然也抱有这种想法,却更有试探之意,双方的船只在江中遭遇,双方加在一起不过十多艘大船,打了一场接触战。崔季明这方稍逊一筹,输给了对方,对方的大船也被毁了大半,狼狈回撤。

至此,双方似乎都对对方的势力有了个把控,崔季明本来登船远远观望,看到一半便也几乎知道了结果,有些忧虑的放下望远镜准备离开,却看着一叶轻舟靠近他们的船只,满脸惊喜的信兵传来了让整条船沸腾的消息。

圣人带领中军将领莫天平,挟四万多兵力从陆路南下而来。

崔季明说是得救的那种大喜过望,更像是被某人的着急和小浪漫击中心脏的那种飘飘然。虽然她知道这是严肃的战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是至高无上的浪漫手段了。她捂着心头,旁边得独孤臧还以为她要犯病了,就看着崔季明立刻从大船上爬下来,跳上轻舟对独孤臧道:“我先回去一趟,既然大军前来,我们的布阵都要变化了。”

独孤臧斜瞥了她一眼,没戳穿,哼哼两声算是当听见了。

崔季明一叶轻舟率先回到军营,在荆州北岸的整片军营看到大军前来,也陷入了一阵沸腾。然而崔季明往主帐走的一路上,只听到有人讨论是莫天平来了,却没有人提及圣人,崔季明心中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没有大张旗鼓啊。

两侧的卫兵掀开主帐的帐帘,就算是竹架布面的营帐,里头也有些潮湿闷热,天光照耀着涂过蜡的布帐,里头是一片通透的黄色,莫天平正在和董熙之问话,殷胥一身深灰色的布衣,背着手站在一边听着。崔季明难得见他带着软布冠,崔季明从背后看见他撑在桌案上的手和后脑,就在想——如果不是把所有的发都束进观内,留出一部分来披在肩上,虽然不正经,但一定好看。

崔季明一进帐,这几人还有她手下些别的将领也一并回过头来,莫天平对她拱了拱手,笑道:“不知道我们来的算不算是及时。”

殷胥转过头来,他面上有些疲惫的痕迹,显然是一路骑马过来的,嘴唇有些发干,捏着地图的手指紧了紧,唇角微动,似乎是露出了个笑的神情。

崔季明一霎那真觉得他是永远都能在她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了。

只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崔季明行礼后道:“这里太危险了,圣人不该来的。”

这是一句官话套话,殷胥却眼睫垂下去,嘴角也跟着压下去,显然心里被这几个字给弄的满心期待浇凉了大半。崔季明有些后悔,但又不好再收回,周边人倒都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没错,莫天平也只得感慨道:“毕竟拿下荆州是重中之重啊,圣人心中也是很在意。”

崔季明又瞥了一眼他沉下去的脸,悻悻的拿指节蹭了蹭鼻子。

几人站在屋内,先商议了一下大概的局势,但崔季明认为要制定出新的策略来,怕还是要一段时间,不可能几个人站在这儿就讲出来。莫天平道:“一路奔波,连夜抵达,我们这些武夫倒是不要紧,应该先让圣人去休息。”

殷胥站在主帐里不肯走:“朕不累。”

董熙之这个表面呆傻的眼力精立刻道:“莫将军,您这四万多可也不是小数目,如今现在还没扎营吧。这附近地势复杂,怕是驻扎的地方还要好好挑选。而且您手下的士兵如果要作战,估计还有一大部分要乘船,我们魏军肯定要先有乘船的演练才可能让他们上战场,您跟我来,我来安排。鄂岳一代的战况就让季将军给圣人汇报吧,圣人毕竟才是中军的总管。”

莫天平倒是没太想多,点头跟董熙之离开,却看着一群本来在帐内的魏军将领,也都低着头跟着出来了。

莫天平这会子理解了:“……”

帐内无人,崔季明走了两步,指了指地图,话却与地图无关,打趣道:“圣人既然来了,这主帐便不再是我的主帐,肯定要给你用了。你来了就是抢我的位置的,一下子就变成你是老大了——”

殷胥一把合上地图,没有看她,撇过眼去开口:“朕不是不该来么?”

崔季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笑道:“你对我说过多少客套的官话,我何时放在心上。我想让你来,又怕你来吃了苦。你带兵前来,知道帮了我多大的忙么?我这几天愁得都快秃顶了。”

殷胥让她说的,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她头顶。

两个风尘仆仆的人靠在一起,崔季明踮起脚尖,靠近他:“你嘴唇好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