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椰子里装着的不是椰子水,而是冰可乐。
有病。
“你那是什么眼神哇?”陆生的脚边蹲着一个白色垃圾桶。
垃圾桶站起来,两条长长的机械腿,效果一如北极兔。它还操着熟悉的口癖,一张嘴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还拦在陆生面前,大喇喇地质问林西鹤。
“跟你有什么关系?”林西鹤挑眉。
“怎么跟cube没关系哇?要是跟cube没关系,你说跟谁有关系哇?”cube气鼓鼓地反问。
“哦。”林西鹤双手插兜,深色淡然,“变异大猩猩。”
Cube跳脚,“你才变异大猩猩,你全家都变异大猩猩!”
“cube。”陆生虚弱的声音传来,制止了一场可能到来的战争。Cube立刻抛下林西鹤,转身眼巴巴地看着陆生。
陆生抱着椰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把椰子汁换成他最爱的冰可乐,但是他却一口都没有喝。
“主人你怎么不喝了?”cube可怜又委屈,“今天我都没有换成热水,你喝一口呀,你是不是快死了哇?”
林西鹤看了一眼,“确实。”
陆生已然瘦得脸上都没什么肉了,大概是身体临近崩溃,无法进食。但他还有一口气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死人都会气活。
“在一个快要死掉的人面前,说这种扎心的话……合适吗?”
林西鹤耸耸肩,站在轮椅旁边再次看向那片蜃景。
陆生也在“看”着,但这次他是真的看不到了。他以往都用精神系异能去感知周围的一切,那海市蜃楼距离太远,他可感知不到具体的细节。
于是他又问:“现在播到哪儿了?”
林西鹤:“麻仓。”
陆生:“我在麻仓的时候,其实过得挺开心的。”
林西鹤不予置评。
陆生也不管他,继续絮絮叨叨,“有时我也会恍惚,我到底是陆生还是程真。希望号的画面总是在我脑海中闪现,好像她在催促我把他们都带回来……”
仿佛是在应和陆生的话,海市蜃楼里的程真,即便拥有了新的生活,也还是会无数次回望大海的方向。
画面像走马灯,一帧帧播放,就像这段剧情一样,缓慢悠长,无波无澜。平静的生活总是这样的,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你以为是短短的半个小时,却已经过去了小半天。你以为是小半天,其实半生都过去了。
林西鹤听着陆生的絮叨,站在悬崖边看着海上的电影,时间就不知不觉从指间溜走。一如陆生的生命。
当夕阳再次陷落,玫瑰色的晚霞将那片海市蜃楼也染上了绚丽色彩。
女孩又再次回到了海边,望着大海,仿佛在翘首等待着什么。烂漫的晚霞照着她青春依旧的脸庞,美好之中又仿佛透着一股不知哪来的哀婉。
领悟到这点的人,都觉得奇怪?可感觉就是这么似是而非的东西,要他们仔细说道,也说不上来。倒是有人终于察觉到这个大部分时刻都简单、平静的故事里,唯一的一点违和之处。
“她怎么没有老呢?”
“对啊,她的头发都长长了。”
“好像头发长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变过了?是那种不管故事里时间怎么变化,主角都不会变老的设定吗?”
“她在等什么呢?”
……
网上出了很多剧情分析,许多人在扒这电影到底是怎么拍的、又是怎么放的,舆论一起,春城特调局的局长仲远平承担了最大的压力,电话都被打爆了。
压力被仲远平过滤掉一层,最终落到浮山海港,又落在柯航身上。
总调度室里不断响起“嘀嘀嘀”的紧急联络声,柯航镇定地一个个接通、解释、再挂断,有条不紊。
悬崖之上一派安宁,还在观影的人们也叽叽喳喳讨论着剧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丝平静下暗藏的波涛。
唯有海市蜃楼的另一边,比贺望岚所在地点更远的地方,有人正在咒骂着什么。
船只摇晃,泛起水波,沈文心扣着郑弛的后脖颈,把他压在船边,摁进水里,再拎起来,让他睁大眼睛看着那片蜃景,“你看到了吗?看清楚了吗?”
郑弛呛着水,鼻涕眼泪横流,不停求饶。但很显然,沈文心没有想要放过他,他逼着他睁大眼睛去看,越看郑弛越崩溃。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过来,这是报应,是他多年前作恶的报应。
如果他当初没有恩将仇报,如果他没有出卖程真,故事会不会像海市蜃楼里呈现的那样?他们给他看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而他明白毁掉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无边的悔恨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不断地求饶、认错,但沈文心却冷哼一声,眼含嘲讽。
“真的后悔了吗?不是因为怕死所以后悔吗?”沈文心在摇晃的船只上站起来,一脚把他踹入水中,“你以为被抓进特调局就是你的结局了?不,你不配。”
郑弛在海中挣扎,其实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会游泳,可是就在他浮出水面时,水面上却好像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任凭他如果推、砸,都无法打破。
“唔、唔!”他拼命地砸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脑子里根本无法思考。他快缺氧了,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船上的人。
船上的人满脸冷漠。
蓦地,那层屏障突然消失了,他终于从海水中探出头来,想要大口呼吸。可是一张嘴他就发现——没有空气。
他呼吸不到任何新鲜空气。
这时他才看到船上那个女人手上流转的异能的光芒,空气!是空气!
“救、救我——”他努力伸手,脖子里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