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只鸡啊!
可是真的没有害怕。
一点点也没有。
有什么好怕的呢?
浑浑噩噩的过了小二十年,难道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顶破天也就是个死!
杀了她。
把她的尸体藏起来。
趁着村子里的人都去找姓杜的男人了,自己带上这几年来偷偷积攒起来的积蓄,走小路离开这里!
局势再糟糕,也不会比继续留在这儿更糟糕了!
菱角很快就坚定了想法,神情较之从前,反倒愈发轻松了。
林玉柔是个娇小姐,走得并不算快,被卖到这儿之后,也很少出门——即便姓杜的男人有一副可以打死虎豹的精壮体魄,也无法阻止村子里的男人们在他不在她身边时,肆无忌惮的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
林玉柔不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些目光,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尽量减少出门的频率。
菱角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了林玉柔的外祖家,引导林玉柔开口的同时,将她往村子里荒废了的偏僻院落那边儿引。
林玉柔一无所觉,口中言语不停,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冬日里田亩无事,出门的人本就稀少,这边儿又格外僻静,人迹罕至。
菱角终于等到了她需要的机会。
磨尖了的簪子猝然刺入后脖颈,林玉柔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一下,短暂的僵直之后,扑通一声,骤然倒地。
她的瞳孔迅速开始涣散,身体每隔几瞬,便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林玉柔难以置信的看着菱角。
她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看见离开这个山村的曙光的时候,会是这个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自己的女子将自己送到了阎罗殿。
嘴唇艰难的嗫嚅几下,林玉柔没能发出声音来。
但菱角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问:为什么?
菱角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拔/出那支簪子。
她只是迅速又警觉的环视四周,继而手脚麻利的将林玉柔还没冷却的尸体背起,推开不远处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了那座荒废的宅院。
将林玉柔荷包里收着的几块碎银子收起之后,菱角抓了一把土,用手帕隔着垫在林玉柔的后脖颈上,猛然发力,将那支簪子抽了出来!
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心的将林玉柔的尸体藏在了半塌陷的炕洞里。
菱角冷静的开始整理衣着,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她还有多少时间。
因为是去告密,一开始她就刻意隐藏着行踪,这时候村子里为孩子忙得人仰马翻,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注意到她……
完全来得及。
但是很快,菱角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就在她推开门打算就此离开的时候,她听见有个男人不无唏嘘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一个乡村妇人,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难得了……”
菱角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强撑着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
朱元璋不轻不重的吃了一惊。
“什么,林家那丫头死了?!”
“是。”亲信恭敬应声,又将自己在谢宇宁走后潜入村子之后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属下从村里人的口风当中窥知了几分蛛丝马迹,这才寻到了杜姓男子门上,后来这小妇人前去寻林家姑娘,也没多想,哪知道她忽然就下了杀手——事出突然,实在力不能及。”
朱元璋看一眼那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小妇人,心下难免有些惊奇:“有这样的机变和手腕,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出身?”
菱角十分平静的抬起手臂,将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抚到耳后去,脸上浮现出一种冰冷的嘲弄和不屑来:“谁说非得要有了不得的出身,才能做了不得的事情?小老百姓生出来的孩子,就不能做了不得的事情吗?”
解侍郎马上沉下脸来:“放肆!你这妇人——”
朱元璋反而因此赏识她的胆色。
老朱他也是小老百姓生的孩子嘛!
这辈子最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他这个小老百姓生的儿子,居然由南统北,坐了天下!
向来对官员不假辞色的朱元璋,甚至于因为那两句话而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你念过书?”
菱角摇头:“没有。”
朱元璋又问:“那你可识字吗?”
菱角道:“先前只认得几个数,后来林玉柔来了,倒是教了我好些字。”
朱元璋奇道:“那你怎么还要杀她?”
菱角神色平静道:“她不死,我就要倒霉,与其让我倒霉,不如让她去死。”
朱元璋若有所思。
解侍郎觑着他神色,接替他的位置,继续问询下去。
事到如今,菱角可谓是知无不言。
解侍郎听闻她起杀心的原委,也有些变色:“你是打算离开王大,只身去谋活吗?”
菱角道:“是。”
解侍郎问:“王大若是坚决不许呢?”
菱角毫不犹豫道:“那就杀了他。”
解侍郎缄默了几瞬,忽的问她:“如果你的孩子,也站在王大那边儿,坚决要留下你呢?”
菱角冷笑一声,毫不犹豫道:“没心肝的东西,那就一起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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