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目光落在那空置的坐席上,再回想婆母先前所言,神色微动,不由自主的同丈夫对视一眼。
晋王妃也觉奇怪,低声道:“奇怪,母后不是说秦王兄与父皇他们在一处吗?”
晋王茫然的“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旁边坐席空着:“秦王兄没来?”
他诧异的问自家王妃:“母后不是说秦王兄跟父皇他们在一处吗?”
晋王妃:“……”
晋王妃从面前果盘里抓了把东西塞给他:“王爷吃果子吧。”
晋王慢腾腾道:“噢噢,好。”
又分了一半给她:“你也吃。”
发觉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发问,然而皇帝压根没人众人开口的机会,便大手一挥,吩咐行宴,继而舞乐之声既起,宫人们鱼贯而入,送了早就备好的膳食过来。
灵光些的人见状,就知道皇帝无意深谈他事,也便停了口,而不灵光的人,则压根不会想那么远。
朱棣早就在段皇后处吃得半饱,此时倒不觉饿,一边照拂几个年幼的堂弟,间歇性的关怀朱允炆几句,余下的时间则将心思分散到了殿中诸王身上。
原主同诸王有所接触,但到底浅显,真正如何,还须得他自行观测。
这场宫宴延续了过往的风气,不重礼教,只叙家常,直到酒过半酣之后,皇帝停了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段皇后与太子夫妇随之停了筷子。
其余人见状,焉能不从?
晋王妃压低声音提醒丈夫:“快别吃了!”
晋王疑惑的“嗯?”了一声,环顾四周之后,难掩吃惊:“怎么都不吃了?”
晋王妃瞪他:“闭嘴!”
晋王:“……喔。”
他也放下了筷子。
大殿之上逐渐归于宁静,唯有太子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父皇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倒是叹气起来。”
不想向来看重太子的皇帝,却少见的驳了他情面:“我能是如何?无非还是担忧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罢了!”
众人闻声齐齐变色,太子更是愕然:“父皇,可是儿子做错了什么?”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却冷笑道:“做错了什么?你们能做错什么?你们没错,只有我错而已!”
话说到这里,太子如何还能应对,立时跪下身去请罪,太子妃作为他的妻室,自然随从。
而诸王见状,又哪里还坐得住?
乌压压的跪了下去。
太子恳切道:“儿子有罪,惹得父皇如此动怒,实在……”
“够了,住口!”
皇帝甚至于还没有等他说完,便暴怒的掀翻了桌案:“你以为我不知道?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里边早就巴望着我死了给你们腾地方!”
如此严厉的指责,霎时间将先前家宴时的温情驱逐殆尽。
太子听得惊骇,其余人更是悚然,唯有段皇后柔声道:“陛下且息怒,不要吓坏了孩子们……”
皇帝立时将怒火转向了她:“你难道不知道那逆子都做了些什么?如何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段皇后为之语滞,叹息不语。
众人却是听得云里雾里。
而皇帝显然也没打算跟他们打哑谜,直接揭开了正确答案:“没觉着今天少了个人吗?不想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他哈哈笑了两声,神情冷厉:“我这就让人拿了那畜生来!”
说罢猛一挥手,便有身着亲军都尉府服制的侍卫押解着一人近前,迫使其跪于地上。
众人起初只见此人头发散乱,白色中衣上血迹斑斑,凄惨至极,有些地方甚至于裸露出森森白骨,瞟了一眼,便胆战心惊的将目光挪开。
却是晋王妃眼睛最尖,瞅见来人乱发下的面孔之后,惊骇失声:“秦王兄?!”
一语落地,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骇然看向高处的皇帝。
殿中其余人更是面如土色:“秦,秦王兄?”
“怎么会?!”
莫说是他们,连朱允炆都被惊住了。
看秦王这架势,显然是受了刑的,且还去了半条性命。
谁不知道老爷子向来爱惜血脉——这得是干了什么事儿,才能让老爷子狠下心来,把他霍霍成这样?
倒是朱棣心里略微明白了几分。
太子第一个叩首道:“父皇,二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如此震怒?毕竟也是自家骨肉,您……”
皇帝又一次暴怒着打断了他的话:“朕让你开口了吗?!你可知道这畜生干了什么?!”
太子与殿中众人齐齐顿住,却听皇帝冷哼一声,森森道:“他在内宫强迫宫娥,无父无君,又勾结朕的内侍总管,图谋不轨!朕还没死呢,就想当皇帝了?该死的畜生,做梦!”
年过五旬的皇帝,仍旧有着比拟青年人的健壮体魄,虽然按照当代大多数人的观念,他已经是个老人,然而在他身上,却见不到任何的暮态,反而透着一种喷薄愈发的、近乎残酷的生命力。
一语结束,他环视四周,寒声道:“你们起来。”
众人被先前皇帝所说秦王的罪名惊住,又为皇帝此时的神色所摄,安敢有所动作?
恰在此时,却听一声清鸣落入耳廓,赫然是拔刀之声!
皇帝就近取了侍从腰间宝刀,劈手将一侧桌案斩去一角,厉声呵斥道:“都给朕站起来!”
众人战战兢兢的直起身来。
皇帝神色冷厉,龙骧虎步步下玉阶,杀气腾腾道:“一个一个的,都过来看看,忤逆朕,意图谋取朕权位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单手持刀,立在秦王面前,一道阴森的影子自然而然的落在身后:“太子,由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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