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仿佛只要这样,宫遗音就看不见他令人做吐的模样。
顾雪消视线不敢去看宫遗音,一直紧紧盯着地上的黄沙,他没有看到那个一向强势的女人对着他无声的哭泣,眼泪缓慢往下落,很快便将脏兮兮的脸浸出两道泪痕。
顾雪消背后的双臂正在翻着微弱的疼痛,是血肉在重生就连他这个不知疼痛的活尸都能感受到疼痛,那重塑血肉之痛可想而知。
他突然有些开心地想,若是自己双手恢复好了,就能抱住她了。
下一刻,带着血腥气的人突然扑到了自己身上,一把死死抱住了他。
顾雪消一怔,恍惚抬头,便对上了宫遗音已经擦干眼泪的脸庞。
宫遗音咬牙切齿,声音带着哭腔色厉内荏地骂道:“都说了让你滚了,为什么还要往前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顾雪消茫然地看着她,不懂自己救了她为什么她还这么生气。
宫遗音更气了:“傻子”
顾雪消看着她,半晌才道:“等等。”
他很少说话,这样一开口,宫遗音愣了一下,才道:“等什么”
顾雪消老实回答:“等我手好了,就可以抱你了。”
宫遗音愣了半天,才一把抱住他的脖颈,突然泣不成声。
顾雪消又慌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
在一旁围观的观鹤:“”
观鹤突然感觉眼睛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进了沙子了。
虽然知晓那观鹤在旁边虎视眈眈,宫遗音却还是没能忍住突然哭了出来。
她无父无母,幼时险些被饿死街头时被顾家收养,因她性子强势且心狠手辣,是个修道奇才,被安排在顾雪消身边做护卫。
顾雪消是个极其温润优雅的人,加上身份尊贵,爱他之人千千万,但是却不知为何,仿佛瞎了眼一样爱上了众人眼中粗鲁卑贱的宫遗音。
末行之日后,两人因大批活尸而失散过几日,再次相逢时,顾雪消已经成为了不知神智的活尸。
饶是那个时候,宫遗音都没有落过泪,她将只是杀戮的顾雪消困在结界中日日陪着他,有时候呆呆看着顾雪消那张狰狞的脸,觉得哪怕有一日顾雪消生生咬死了她,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带着一个累赘奔波了十年,受过无数的苦和伤却从未喊过一句疼,掉过一滴泪。
但是现在,她却抱着顾雪消放声哭了出声。
她想说我好累啊,好疼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记得我,什么时候才能
唤我一声名字
宫遗音伏在他怀里哭得抽噎个不停,顾雪消却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僵硬地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哭。
而方才还想要杀了他们的观鹤却不知为何将长剑收了回去,冷淡瞥了顾雪消一眼,对宫遗音道:“既然你所爱之人都变成了活尸,你为什么还要帮容不渔”
宫遗音愣了一下,将眼泪胡乱蹭在顾雪消身上,还盈着泪水的眸子凶狠地瞪着他:“不帮他,难道帮你们”
观鹤淡淡道:“我们是打算将末行之日停止,一旦成功,所有活尸会化为灰尘,春秋归为正常,草青柳绿,哪里有错吗”
宫遗音闻言有些紧张地将顾雪消抱得更紧了,看着他的眼神全是忌惮。
“不必。”宫遗音艰难道。“与其让他化为灰尘消散,倒不如就这个模样待在我身边”
观鹤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心道,容不渔倒是会拉拢人,身旁之人一个个都是只被情感驱使的痴情人。
容不渔能为了夙有商杀了未垣,而宫遗音也能为了一个人舍弃整个三界生灵。
不知是该说他们自私自利,还是痴情了。
观鹤笑了:“你倒是痴心,可是你可知晓他愿意吗”
宫遗音一怔。
观鹤已经没有了出手的打算,他长身玉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宫遗音,淡淡道:“十年前,末行之日开始时,我与禾沉去寻制止之法,无意中知晓一个祭灵力能让末行之日停下来的方法,但是灵力献祭需要一个鬼厌。”
宫遗音将顾雪消抱得更紧了。
“那个鬼厌名唤未垣。”观鹤看了满脸茫然的顾雪消一眼,眸中竟然有些许欣赏,“未垣修为强悍,常人根本不是其对手,但是他得到我们的消息后,却孤身一人前去寻找他了。”
宫遗音一怔,这才想到原来当年顾雪消同她十三的那几日是去找人了。
原本顾雪消是因为迷路而误入了三石镇,因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他一路掠上了山巅,但是当到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晚来了一步。
一个男人站在大门敞开的房间中,邪笑着将一把刀缓慢地从一个男人胸口。
夙有商手中的花缓慢地落了地,他甚至有些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似的,冷风一直往里灌。
一旁的时尘仿佛吓呆了,看着满地的鲜血,连哭都不晓得哭了。
未垣蹲下来,看着夙有商逐渐扩散的瞳孔,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讽刺道:“时岚竟然真的同一个无用的凡人搅和在一起了,啧啧,真是丢我们鬼厌的脸。”
夙有商意识正在缓慢地消散,恍惚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有些挣扎地奋力张开眼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岚
是鬼厌吗
“啊。”夙有商心想,“怪不得那些修士要杀了她。”
他只是一个凡人,浑身灵力算上也不过能凝出一串遗梦珠,他救不了时岚,留不了容不渔,更加救不了自己。
夙有商浑浑噩噩地伸出手,缓慢地抓住了未垣的衣摆,似乎想要制住他。
夙有商有些无神的眸子缓慢抬起,朝着时尘瞥了一眼。
走。
时尘被吓呆了,看到夙有商的眼神,眼泪簌簌落下,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浑身阴邪之气的男人再次握着刀刺入了自己爹爹的后心,血腥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时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哆哆嗦嗦地握着自己方才还在把玩的小木弓,抖着手勾起弓弦,在他指尖不知为何骤然浮现一抹灵力,丝毫不得章法地朝着未垣射了过去。
未垣忽然将刀从已经没了声息的夙有商身上,锵锵两声将拿到灵力反手打了回去,灵力直接撞在了时尘的额头上,砰的一声闷响,鲜血流了出来。
未垣冷冷看着那个浑身发抖的孩子:“小杂种”
时尘被打得两眼发蒙,但还是挣扎着朝着血泊中的夙有商爬去。
他的爹爹那么安静地躺在一片鲜血中,两眼微微睁着,中间却已没了神采。
时尘突然一阵心悸。
未垣走上前,一脚踢在了时尘的腹部,竟然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哐的一声撞碎木门,狠狠跌撞在了院中。
顾雪消迟迟赶到,瞳孔一缩冲上前,阻挡住了持刀飞身而来的未垣。
顾雪消修为虽然不错,但是对上未垣却是极其吃力的,他只看了一眼屋中的惨状,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时尘抱在怀里,边打边往山下退。
就在他竭力时,似乎有人过来帮他。
gu903();自那之后的事,顾雪消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再次醒过来时,是躺在一张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