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
宋引果然警惕的望着他:“你何意”
“没什么意思。”穆玄轻轻漾着玉盏中的酒水,道:“我只是提醒宋副使,若今时今日你再敢欺她,骗她,伤她一根毛发,我定让整个东平侯府陪葬。尤其是你最在乎的那个人。”
宋引惨然笑道:“一次,已足令我悔恨终身。我岂敢再辜负她第二次”
穆玄:“口说无凭,立誓。”
宋引一震,慢慢抬起两指指着包厢顶部:“我宋公瑾在此立誓,此生此世若再敢欺她骗她,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穆玄放下酒盏:“现在,咱们可以聊聊正事了。”
在西市有间名为「丹青」的画馆,店主是个屡试不第的穷酸书生,丹青一绝,尤其擅画女子肖像。许多名门贵女皆以求得他所绘的一副画像为荣,不惜千金相奉。
可惜这人大约是读书读傻了,脾气古怪得紧,作画卖画全看心情。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别说是千金,就是给一万金,他都不肯动笔。
譬如今日。画馆的馆门上就十分亮眼的挂着一块歇业的牌子。
一个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的肥胖妇人好不幽怨的盯着那块牌子,自怜道:“回回过来都遇上大师歇业,我这命哟。”
跟来的丫头婆子哄劝了好半晌,那妇人才恋恋不舍的登车离开。
隔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另一辆青盖马车徐徐驶到了馆前。车里先出来一个长相秀丽的婢女。紧接着,一个身穿绯色襦裙、头戴轻纱帷帽的窈窕女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利落的踩着脚踏下了车,又同车夫吩咐两句,便径直朝紧闭的馆门行去。
门前有一道石阶,因长久没人打扫,已堆满枯黄的叶子。
“海雪,去敲门。”
光临此地的这女子,正是夭夭。
海雪伶俐的应了声,立刻上前轻叩了几下门。
好半天,里面才传出一道懒散的声音:“今日歇业,没看见牌子么”
海雪回头望着自家郡主。
夭夭眼皮也不眨的道:“敲。”
海雪下手就用了劲,将两扇门敲得咣咣直响。
里面人终于不厌其烦,咕哝了几声,十分粗暴的从内拉开门,吼道:“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唔这是什么”
那人惊恐的望着夭夭和夭夭手中的一只白净瓷瓶。随及时捏住了鼻尖,依旧不可避免的吸进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三十年的公鸡血。”夭夭一脸无害的举起瓶子:“专门对付你这种皮糙肉厚的老鬼的。”
“你、你你你您”
那人松松垮垮的穿着件青衫,头上系着一方儒巾,本还有些落魄书生的派头,这一跳脚,立刻原形毕露。
半晌,悲愤交加的道:“臭丫头,原来是你”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丑样子了”
“”
海雪一脸茫然的望着这不大正经的怪人,并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家郡主。
夭夭嘻嘻一笑:“海雪,你去车上等我,我有事要与这位老前辈讨教。”
“什么易容”
那人一条腿踩在桌子上,连连摆手,道:“小姑奶奶,你找别人去吧,我早金盆洗手了。”
夭夭将那瓶公鸡血往前一推,点着桌案道:“要能找别人,我还找你做什么。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那人一抱臂,甚有骨气的道:“不做”
夭夭点头:“好,我现在就施法把你体内的那截桃灵木取出来然后再把这瓶公鸡血都灌进你肚子里”
“你你你你你、你耍赖”
夭夭拔开瓶塞,一股浓烈的恶臭立刻弥漫开来。
那人如避瘟疫,抱着柱子就往梁上蹿。
夭夭:“做还是不做”
“做做做,我做还不行吗”
那人挂在梁上,抖得跟片叶子似的,没好气道:“你想易容成什么样子”
夭夭眼睛一垂:“我原本的样子。”
第100章同心
与江湖上常见的易容术不同,鬼奴的画笔有驻颜之效,可将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外人根本寻不出一点痕迹或证据。
丹青画坊的馆主就是一个鬼奴,是夭夭某次在太平观后山寻宝时从一颗桃树下挖出来的。鬼奴如其名,在野鬼届地位也很低下,比人界的乞丐好不了多少,多是大奸大恶之人死后所化。桃木克鬼,何况还是太平观的桃木,这只鬼奴在树下埋了有些年头了,一身戾气恶气早被消磨殆尽,被夭夭挖出来后,感激涕零,只差拜为祖宗。因为生前是个贪得无厌的县衙刀笔吏,画的一手好丹青,便软磨硬泡的求夭夭给他安身立命的机会。夭夭心善,便取了一截桃灵木种到了他体内,这鬼奴才得以重见天日,兢兢业业的邺都城里开了间画馆讨生。
“这脸蛋虽也称得上美,跟小姐以前可差的远了。”鬼奴端详着铜镜里的夭夭,嘴巴闲不住的点评起来。
自踏入这道门,夭夭已被他撕了无数次伤疤,懒得再搭理他,只问:“你的驻颜术能撑多久”
鬼奴总算有了些眼色,正经答道:“不多不少,二十四个时辰。”
夭夭:“画吧。”
从丹青馆出来后,夭夭就一直以帏帽遮面,先转道去凤仪楼送了封信,待登车回府,又让海雪去禀报姜氏,说自己身体不适,今夜暂不去松寿堂那边侍奉了。
姜氏专门派了荣嬷嬷来探视,夭夭合上帐幔,只说是月事来了,昨夜又受了凉,腹痛而已,并无大碍。
荣嬷嬷命厨房熬了些红枣糯米粥送来,又隔帐殷切的嘱咐了几句话,才放心离开。
穆玄接到凤掌柜的信,也是一愣,不敢耽搁,办完事就立刻赶回了西平侯府。问过海雪,才知夭夭身体不适。
天色已暗。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昏暗,并未点烛火,床帐倒是一层层紧密的合着,不闻一丝动静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