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清楚朝鲜人如今面临的处境一样,东岸人有恃无恐地漫天开价,使得谈判的朝鲜人又惊又怒,几次拂袖而去,但在王京的催促下又不得不厚着脸皮重返会场继续商谈。
而在这期间,为了促使朝鲜人让更多步,在充分考虑了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后,莫茗在6月21日这一天断然下令,令陆军主力、八旗新军、骑兵大队、以及挺身队第二大队全部总计七千多人全部出动,然后在营寨外列阵。列完阵后他们开始缓缓向朝鲜人立的营寨方向移动,在进入火炮射程后立刻停了下来,然后集中炮火对其进行猛轰,将这座同样粗粗筑就的木头营寨打得木屑横飞。
朝鲜人被迫迎战!只不过他们在出寨列阵的过程中被二十多门火炮打得抬不起头来,一些忠清道、全罗道的地方兵甚至还没列完阵就被凶猛的炮火打得一哄而散。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传闻中的黄衣海寇以火炮为核心的作战方式有多么可怕。他们匆忙中列完阵的数千人马甚至还没冲到对方阵前就被打得阵脚大乱,士兵们骚动不已。而在对方那些披着全身重甲、手持长矛的黑藩鬼奴兵气势汹汹压上来后,他们的士气立刻就崩溃了,开始转身往回逃。而在远方,黄衣海寇的骑兵们举起了雪亮的马刀,开始缓缓加速,朝战场中心地带杀来。
朝鲜人毫无悬念地败了。他们再次损失了两三千兵马,加上逃散的全罗道、忠清道地方兵,朝鲜人的兵力损失怕是已经上万了,而士气更是跌到了谷底。这次可是堂堂正正的野战!事实证明。他们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战斗打不过黄衣海寇,甚至就连守城战估计也打不过——因为扛不住对方的火炮!这样的认识让朝鲜人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丝信心,这也使得双方的谈判进程陡然加速了起来。
关于东岸人提出的第一条,即租借釜山港一百年的条款。朝鲜人予以了断然拒绝。但就在茅德胜勃然作色的时候,朝鲜人隐晦地表示,他们将允许东岸人自由来往釜山港,通商、定居、种地、打渔悉听尊便,朝鲜人不做任何阻挠、也不收取任何税收,朝鲜官员甚至还将允许东岸侨民们在釜山港进行“自治”,这等于事实上承认了东岸人在釜山港的特殊利益。
而东岸人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就要租借釜山港,因为这显然会分散他们的兵力,提出这一条仅仅是为了在谈判的时候多些筹码而已。因此当朝鲜人提出了这么一个含糊其辞、地位模糊的折衷建议后,茅德胜在故作不满后轻轻揭过了这一条。
关于第二条庆尚道非军事化的要求。朝鲜人一开始表示断断不可答应。不过在东岸炮兵朝朝鲜营寨方向进行了一番试射后,朝鲜人无奈表示庆尚道可以裁军,但不能一点军队不保留。最后争论一番后,茅德胜“勉强”同意朝鲜人在庆尚道保留一支规模不超过六千人的军队,其中骑兵不得超过一千。
至于东岸人提出的在朝鲜八道各自开设商馆的提议。朝鲜人更是慌忙地全盘予以拒绝。东岸自然是不允了,双方一番唇枪舌剑后,最后同意在釜山港、元山津两地开埠贸易。东岸人可以在两地销售任意数量的货物,当地朝鲜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
接下来便是谈判的焦点了,即东岸人要求的断绝与清国一切联系的条款。对于此款,茅德胜也知道朝鲜人是断断没有胆子答应的,因为他们害怕清国怒而兴兵征讨他们。但茅德胜故作不豫。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纠缠,其间更是再度出动骑兵剽掠四野,打击出外樵采的朝鲜军士,以施加压力。再加上东岸三艘战舰上的水兵突然登陆占领了没几个兵防守的江华岛,几方压力齐下,最后朝鲜人勉强同意以国内不靖为由从清国撤回全部助战的军队。减少与满清的贸易量,同时还暗示他们将通过一些秘密渠道将掌握的关于满清的情报通报给东岸人。
最后关于赔款,东岸人要价120万两白银,朝鲜人只同意10万两,双方的差距乍一看实在太大。不过此时双方也已经被冗长的谈判搞得精疲力竭。草草商议后决定由朝鲜赔偿东岸人军费白银十五万两、江华岛赎岛费十万两,合计二十五万两,看似对朝鲜人相当有利。不过朝鲜人为了获得这个“有利”的条款,还付出了一些额外条件,即:东岸船只可在朝鲜港口内停泊,以躲避风浪、修理船只;东岸海军船只可在朝鲜沿海进行测量,朝鲜人不得无端刁难;双方通商所用之货币应为华夏东岸共和国法定货币;朝鲜每年以优惠价格向东岸人出售粮食,数量不得少于十万石等等,以上这些全部收录在条约附录内。
在报呈双方上级批准后,7月30日,莫茗乘坐海军船只抵达江华岛,与朝鲜代表签署了和约,即《华夏东岸共和国与朝鲜王国修好条约》,条约包括正文及附录,基本上囊括了双方的所有谈判成果。从双方开战到签署和约,时间甚至还不足三个月,在这期间,不知道是朝鲜没通知还是怎么着,满清竟然毫无反应——事实上他们也无法在三个月内派遣大量军队进入朝鲜,使得东岸人顺利削弱兼动摇了朝鲜这个满清的羽翼之一,对满清的大网显然将编织得愈发密集。
条约正式签订后,东岸人开始释放历次战斗中俘获的大约一千多名朝鲜俘虏,然后分批乘船撤离釜山港。至此,这场被朝鲜人称做“丙戌洋扰”的战事在7月底正式落下了帷幕。而关于这场战事对朝鲜方面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则在持续发酵之中,并必然会在未来产生极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