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尽的父母在逃难的路途中,与谭尽失散。他们担惊受怕地呆了两天,以为儿子已经凶多吉少。
第三天,新一波避难的人来了,谭尽也在其中。
他不仅没死,还救了一个女孩回来。
林诗兰在水灾中失去了母亲。谭尽找到她的时候,她被困在一辆小轿车的车顶,神情呆滞。洪水淹到她的脚腕,她却不肯离开那辆车。
“我妈让我等着她回来。”林诗兰对他说。
谭尽四顾,轿车周围已是一片汪洋。他狠下心,将她拖上自己的浮板。风雨飘摇,她伏在他的肩头,哭声撕心裂肺。
石化厂里呆了不少的人,这里却没有存储的食物和水。
雁县宛如一座孤岛,大家焦急地等待着,没有人知道救援何时能够到来。雨声不绝于耳,对死亡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被谭尽带到石化厂后,林诗兰一直呆在角落,一言不发。
期间,有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路过她。没人注意她们的时候,女生往林诗兰的手里塞了半包饼干。
那人是谭尽的同班同学,苏鸽。
三模作弊,被全校通报后,苏鸽再没有在镇子上露过面。奶奶死了,爸爸被她亲手推进井里,苏鸽本来也不打算活过这个雨季。
呼啸的狂风暴雨里,人人自危,唯独苏鸽气定神闲,面容镇定。
她借着给饼干的时机,看清了林诗兰的样子。
——她正看着地面发呆,脸蛋白白的小小的,长睫下的阴影让苏鸽联想到蝴蝶破碎的翅膀。
原来这就是谭尽喜欢的人,他拒绝她告白的原因。
苏鸽停留了太久,林诗兰抬起头。
匆忙将饼干往她手中一塞,不等林诗兰说话,苏鸽便走开了。
次日,水位暴涨。
雁县附近发生巨型滑坡,河道下游,涨起的水迅速倒灌,淹入镇子。
房屋塌陷、道路分崩离析、树木连根拔起,被冲走的人们漂浮在大水中无异于一颗小石子……泥水卷起它所看见的一切,无情地带走。
滚滚洪流涌进石化厂,无措的人们被迫往厂里的更高处逃。
谭尽走在林诗兰旁边。他淌着水,加快步伐,留心观察着升高的水面。
突然,他听到队伍前方的爸爸急促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抬眼的那一刻,耳朵也接受到信号。
谭尽用尽全身力气,把林诗兰往身后重重一推。
洪水冲毁了石化厂的设备。仪器内部突发短路,储存在管道中的大量易燃原液被瞬间点燃。
霎时间,整个厂子沦为焚化炉。
林诗兰看见,石化厂高高的天花板。她仰面向下倒去,一串爆裂橙色的火团在她的眼前炸开,下一刻,厚厚的灰色烟云模糊了视野。
哭声,尖叫。
眼泪,血流。
上面是烫的火,下面是冷的水。
苏鸽从楼梯摔下来。
由高处往低处坠落,她想起春节,家家户户燃放烟火。
天空中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掉下来,落进下面的一口大锅。锅里的水被火燃沸,许多白色的饺子于水中沉沉浮浮。
死是黑色的。
黑色的水流压住她的身体,裹着她去往更深的黑暗。
肺里的空气用尽,她生命即将消散的前夕,一股微弱的力量逆着洪流扯住了她,而后,生生地将她拽了回来。
苏鸽睁开眼睛,看见林诗兰的脸。
林诗兰的两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因为极度用力,表情扭曲。她很想告诉林诗兰不用花费那个力气啦。
一张嘴,苏鸽吐出了一大口的血水。
林诗兰不断地与她说话。穿透了风雨声,她温暖的话,落进耳朵里,如此清晰。
“再坚持一下,我拉你上来。”
最终,林诗兰成功把她拉上了铁质爬梯。
设备平台窄小,原本是给工人短暂休息的地方,现在却容纳了三个人林诗兰、苏鸽,谭尽。
石化厂的爆炸,得谭尽相助,林诗兰只伤到了皮肉。而苏鸽和谭尽,都被大面积烧伤。
谭尽最初是有意识的。他和林诗兰一同被汹涌的泥水冲走,皮肤剥落的剧痛使他能保持清醒,找准时机,谭尽抓住了大油罐外层的铁爬梯。
林诗兰扛起脱力的谭尽,带着他爬上了设备平台。
他的伤口血流不止,整个前胸血肉模糊。
“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