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似有若无的矜持含蓄,温柔疏离?
也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静静望着他的侧脸?
也曾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画他的画?
就像君天宸不知道,原来那时候,也有那么多人画着温泅雪。
……
春天快结束的,宗学里已经考了三次试。
连以往的学渣五皇子都迎头赶上,原本垫底的经史诗文,得了不错的成绩。
九皇子一如既往的完美,次次都拿第一,遥遥领先众人。
君罔极的成绩在皇子里垫底,在一众伴读的学堂里,又看上去还行。
而太子,仅比君罔极好一点。
所有人都看出来,君罔极没有尽全力,而太子已经全力以赴,最好的成绩是第二名,却还是和九皇子相距甚远。
宣帝没有说什么,只说太子要勉励。
宣帝虽然没有说什么,太子却还是倍感压抑。
他的长处不在于学业。
弟弟们又太过优秀,年龄与他又太近,咄咄逼人地压着他,显得他异常平庸。
原本性情沉稳的太子,眉眼日渐压抑。
君天宸淡淡道:“他其实做太子不错,恪守公正,不偏不倚,平衡朝堂关系,每一件差事都做得很漂亮。表面看上去无功无过,但对于一个太子而言,这就已经是最高的评价。”
殊不知那些史书里的太子,要么因为无能被罢黜,要么因为太能干而被帝王忌惮猜度。
想要把握好一个平衡的度,有多难?
而帝王天子,本就是平衡之术,这门课的成绩,君承续或许比任何人都好。
君承续能做太子,自然是优秀的。
只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总想力压所有人,像九皇子一样什么都做得最好。
想要一切的功绩赞赏都归于他所有。
也不想想,他要参与朝政,每日与各位大臣打交道,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在学业?
旁观者清,明白宣帝不赞扬他,并不是对他不满意,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但君承续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宣帝的赞扬,做了太子还得不到,就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
越是得不到,越是耿耿于怀。
温泅雪想,幸好君罔极不用受这样的苦。
……
君天宸:“你查到我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
半年过去了,温泅雪对于超度君天宸还是一无所知。
史书上的确找到几个疑似对应的身份,但最终却确定了不是他。
太子妃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三位选侍。
但,褚至真仍旧没有回京。
京都有时候派人去,回来都说没有遇到他。
县衙事务照旧,井井有条,但每次都没有碰到褚至真本人。
连温泅雪给他的信,也时有回应时而没有。
回信只言片语,温泅雪都怀疑他是不是丹药吃多了,吃出毛病了。
温泅雪:“你自己呢,有没有想起什么?”
也不知道君天宸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叫文伯玉的伴读,好像忘记自己是伴读,应该来宗学上课一样。
而宗学其他人也好像完全忽略了,六皇子和九皇子之间空着一张桌子。
忘记了这里本该坐着一个叫文伯玉的人。
连九皇子似乎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伴读似的。
每当这个时候,温泅雪就对君天宸的忌惮更深一层。
但,君天宸身上的真龙气运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淡化。
君天宸对温泅雪答案没有丝毫不满,淡淡道:“不急,慢慢来。”
……
温家对于太子妃定下来的事很高兴。
这代表整个洛阳城都忘记了温泅雪当初凤命的事。
但太子对自己的婚事反应冷淡,至今还没有私下邀约过太子妃赏游见面,其他侧妃也一样。
只是每逢节日,都礼数周到,命东宫的人送了礼。
他不近女色的表现,却让朝臣和宣帝很满意。
和不近女色的表现相反,太子很喜欢举办主持各种雅集。
他自己虽然不擅长诗书,却对各种文人雅士很尊崇,民间的声望因此很不错。
宗学里的人几乎都被邀请到。
温泅雪次次都能收到请帖。
尤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似乎想要拉拢君罔极,每次遇见都要亲自邀请温泅雪去。
但却又没见他邀请君罔极。
抽着几次宗学人齐的场合去了几次,大多温泅雪都以需要精心修道婉拒了。
想也知道,其他皇子也不太想给太子刷声望,但完全不去,仿佛反对太子一样似乎也不行。
于是他们也各自举办自己的集会。
随着皇子们大了,这种争斗屡见不鲜。
……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年。
这年过年的时候,温泅雪特意观察了天象。
发现,又是反常地出现了一轮圆月。
似乎每年只有除夕夜才会有异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温泅雪的先入为主,他总觉得和去年的清霜比起来,今年的月亮仿佛散发着淡淡红光。
像一只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渗出的红血丝。
除了温泅雪和君罔极,又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宫宴之上,宣帝这次对儿子们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去年那场刺杀似乎让他骤然倦怠了许多,显得精力不济。
许多人注意到,宣帝已经三十七岁了。
而历来大燕的帝王,寿命最高的也不过这个数。
宣帝对此的反应自然不会太好,表现出来的便是,越来越对太子苛刻,动辄斥责。
甚至重新开始扶持起五皇子和九皇子。
今年过年,给众皇子都封了王,赐了府邸封地,却丝毫没有提诸王之国的事。
重重压力下,太子免不得出现失误。
只是一点小小的失误,朝堂上却骤然出现弹劾太子的声音,隐隐有觉得太子不堪大任,罢免废黜的意思。
虽然这个声音很小,也被宣帝压下了。
但朝臣敏锐感知到,宣帝的态度淡淡,并没有太过反对。
太子党顿时警觉起来。
宣帝似乎当真有意想要换一个太子?
宫宴上,太子一直在沉默饮酒。
身边比起往日,攀谈敬酒的人少了很多。
而五皇子和九皇子却圣眷正隆。
这一年来,宣帝对君罔极一直很好,很多时候不亚于最宠爱的九皇子。
但,这种好似乎更像是一种补偿和平衡,用来敲打压制两个儿子的。
温泅雪因此对宣帝的观感冷淡。
宣帝这年比去年离席的更早,身边陪着的果然还是贵妃。
贵妃的容貌已经略有消逝,这一年人有些发福,宣帝却还是点了她。
不知道是当真喜欢,还是为了平衡。
五皇子和九皇子越受宠,他们的母妃就越被宣帝冷落。
温泅雪今年虽然也有资格入宫参加宫宴,却没有和去年一样的特例,和天家父子坐在一起。
他从归属伴读那一桌起来,穿过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红毯,走到君罔极身边。
即便同样是受宣帝宠爱的皇子,因为注定与皇位无关,所以,身边依旧冷冷清清。
那些朝臣都走向五皇子和九皇子。
只有温泅雪走到了君罔极身后,他伸手轻轻搭在君罔极的肩上,俯身,在他耳边,在喧闹之中,轻轻地说:“新年快乐。”
君罔极侧首抬头。
挺拔的鼻梁,鼻尖因此轻轻擦过温泅雪的脸。
似有若无,掠过温泅雪的唇。
他微微一怔,俊美锐利的面容,眼眸淡漠寂静,专注地自下而上望着温泅雪俯视的眼睛。
大约是没有碰到吧。
因为,一直矜持引退,连指尖触碰到都会敏感逃开的温泅雪,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乌黑幽静的眼眸,像一泓春水,漫溢着清浅的薄暖的温柔,静静地注视着他。
唇角微牵。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像是摸他心爱的猫。
他看着君罔极,垂下的那只手握着君罔极的手:“我们走吧。”
从始至终,没有在意周围任何人的眼神。
没有在意,这样的关系,对于两个长大的男孩子,是不是不对,是不是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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