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2 / 2)

君子怀璧 木沐梓 2643 字 2023-08-12

一时间兵戈止息,山谷间的风都像是停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没过对方胸膛的剑刃,持剑的右手轻微颤抖起来。

“我说过我封鸣不会死在无名鼠辈手里。”黑衣男子胸前贯穿而过的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即握住了她的手,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勾着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好一手千秋定,你如今配得上这把剑了。”

闻玉听见这话蓦地一惊,她直愣愣的看着他苍白英俊的面容,感到四肢百骸提不起一丁点儿力气。而眼前的黑衣男子则握着她的手,猛地将她刺入自己胸膛的剑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澎涌而出,闻玉感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叫她视线之内只余下一片血红。

“师姐……”

男子高大的身形如玉山倾颓,闻玉下意识抬手接住了他委顿的身形,那个在无数江湖传言中早已被妖魔化得面目全非的男子倚靠在她怀中,像是终于回到了久远的少年时。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用那已经逐渐失去焦距的目光注视着她的面容,如先前在湖心岛上那样,恍惚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身影。

于是他抬手用最后一丝力气温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血痕,终于在山风与剑鸣声中闭上了眼睛。

第107章烟波浩渺

闻玉跪坐于路旁,看着怀中已经失去生息的男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护文塔已毁,封鸣已死,她要如何再去兰泽?

山道上的众人过了许久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句“那魔头死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有人红着眼想要冲上来,恨不得再将尸体屠戮一遍方才泄恨。可是众人踩着脚下漫过鞋底的鲜血,看着附近同门至亲的尸体,又忍不住跪在地上悲恸出声。

山谷中起初只有几声低低的抽泣,可是渐渐的,这哭泣声越传越远,有人红了眼眶,有人低头拭泪,有人伏尸痛哭,到后来几乎整个山谷间都回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

“他已经死了。”忽然有人不知何时走到闻玉身旁,伸手抚上她的肩膀。

闻玉茫然间抬头,只见一片红色的衣角出现在眼前,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柄询意上,霎时间有些清醒过来:“你……”

来人看着她赤红的双眼,微微皱起了眉头。女子蹲下身,不容分说地扣住闻玉的手腕,察觉到她体内真气动荡,显然刚刚耗费了极大的内力。

红衣女子神情凝重道:“我留给你的药可还带在身上?”

闻玉微微一愣,蓦地睁大了眼睛:“是你——”她说完这话,立即反握住她的手追问道,“你是兰泽的人?我爹在哪儿?他是不是也在兰泽?”

听她口中说出“兰泽”这两个字,红衣女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你当真想去找他?”

听她这样一说,闻玉更加笃定对方必定知道闻朔的下落,握着她的手腕用上了几分力气,更是不肯放开。如今封鸣已死,眼前这人已是她最后的希望。

红衣女子定定看着她终于松口道:“我可以带你去兰泽。”

闻玉听见这话,眼前蓦然一亮:“你不骗我?”

红衣女子却看着她,不答反问道:“可我现在就要走,兰泽是有去无回之地,你当真想好了?”

现在就要走——闻玉一怔,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衣袖下的红绳极其刺眼,像是一段火焰烧得她灼心的痛,叫她握着对方的手腕都不禁微微松了几分力气。

红衣女子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正要离开。闻玉拉着她的手一紧,片刻间已经下了决定,咬牙道:“我跟你去。”

红衣女子一顿,见她目光坚定,有如磐石之固,忽然想起沂山那晚山崖吹笛的男子,果真是一模一样。她想:他这样不着调的一个人,倒是教出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女儿。

正往山上走的南宫家弟子抬头看见一袭红衣身影飞下山坡,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众人不知山上发生了什么,正要追上前去,却叫一旁的南宫雅懿伸手拦了下来。

“庄主……”

“不必理会,”南宫雅懿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山道,“山上还有许多事情。”

·

几日后的姑苏城各家茶楼酒肆之中,人人都在议论着不久前的试剑大会。

说书台上,一身灰袍长衫的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捏着嗓子道:“那血鬼泣在各大门派围剿之下逃上后山,眼看着底下数百人手持刀剑,虎视眈眈,自知脱身无望,站在坡上大笑三声:‘尔等鼠辈也配取我封鸣性命!’只见他话音刚落,四周霎时间起了一阵妖风,山间飞沙走石,剑庐后百十把剑应声而来,齐齐朝着那追来的各派弟子飞去——”

他说完这段,看着底下个个翘首以盼,屏息凝神的各位茶客,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拉长了声音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戚——”底下瞬间传来一阵埋怨声。

有人大声嚷嚷道:“后头究竟怎么样了,你倒是给个痛快话!那封鸣究竟是叫谁杀了?”

说书先生摸着胡子,卖弄关子自然不肯说。一旁有人抢着说道:“我知道,隔壁方家酒庄昨天就已经讲过这一段了。杀了那魔头的是先前金陵那边来的小秋水剑,听说那日数十个高手围住了封鸣,只有她一个人敢上前,最后与他拼了个天昏地暗,一剑取了封鸣性命!”

“去去——”茶楼的伙计一见这应声的就知道是隔壁方家酒庄派来闹场的,忙上前赶人,“要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那人犟嘴:“我怎么是胡说八道,那小秋水剑杀了封鸣,如今还得了个‘斩秋水’的名号,看样子江湖上又要出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试剑大会这都过去几天了,也没见过这人,我看多半是山上的人杜撰出来的吧。”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能有假,我听说那日此人杀了封鸣之后,便又追着那血鬼泣的同伙离开了。这等大人物自然行踪不定,如何是我们这等普通人能见着的。”

……

四周吵吵闹闹,一楼临窗的桌上坐着几个人却显得格外安静。南宫仰听着附近的议论声,忍不住捏着茶杯愤愤道:“你们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

都缙摇了摇头,也显得郁郁寡欢:“她的闻道还留在这儿,难不成她也不要了吗?”

桌上一时无人说话,最后还是祁元青试探道:“此事卫公子也不知道吗?”

一提起卫嘉玉,都缙更是垂头丧气:“我不知道师兄这几天究竟怎么想的。”

他想起这两天卫嘉玉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台上那瓶海棠花的模样,也不由有些生闻玉的气。她走就算了,如何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最后还是坐在一旁的幽幽晃着两条腿,挖了一勺刚刚送来的冰酪:“小满之前和我说过,她要去找她爹。”

桌上另外三个一听这话齐齐看着她,南宫仰立即追问道:“她怎么说的?要去哪儿找?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连扔出三个问题,幽幽不紧不慢地将口中的冰酪咽了下去,又挖了一勺才回答道:“不用担心,卫师兄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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