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芃芃看着那人的左袖,歪头认真思考了几秒。
顺着他手臂往下滴落的那个……是血吗?
有人在跟踪他,姬殊想。
这并不奇怪,宗门派出的死士已经追杀了他一路,今天早上姬殊才解决了一批,为此还受了重伤。
但第二拨赶来的速度倒是比他设想得要快。
姬殊掏出一颗护心丹,不动声色地计算着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应付第二拨死士有几成胜算。
他一边算,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不如,这一次就顺他们的意?
死亡对他而言,早就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已经死过九次,而这,是他重生的第十世。
每一次重生,姬殊都在思考其中的原因,他想了很久,只能将他不断重生的原因归咎于第一世的自己杀孽太重。
若是如此,那天道倒也没有冤枉他。
他的第一世,死在一个大雪封山的冬天。
那一日,他杀得太清都血流成河,同门师兄弟的血顺着巍巍山门往下淌,染红了门前三千台阶,而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斩落他昔日师兄的头颅。
而当姬殊再睁眼,却又回到了师兄将他捡回太清都的那一年。
每一世都是噩梦般的轮回。
因为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他还是宗门长老们眼中一骑绝尘的天才,他那未来将会成为太清都掌门的师兄,就会无可避免的对他产生扭曲的妒意。
再然后,他就会暗中将宗门内与他交好的朋友一个一个残忍杀害,再设局反咬他一口,污蔑他修炼邪道,集全宗之力将他冰封深渊百年——
姬殊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杀了他。
但重生并没有停止。
杀到第九世,姬殊已经没了恨意,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再度重生时,他便下定决心要离开师门。
如果他的存在就是师兄作恶的源头,那么或许只要他消失,这场杀戮的循环便能走到尽头。
……只要他消失。
跟踪他的人就藏在离他三十丈外的冷杉树下,对方的灵息颇为古怪,他探查不出实力如何。
但连他都查不出,想来应该是个不亚于他的高手。
青年垂眸看着手里那颗护心丹,眉眼淡然,无甚表情,最终还是捏碎了它,同时散去了护着自己心脉的灵力。
林深僻静,山风入怀。
姬殊垂眸环顾四周,对自己选的埋骨之地颇为满意,于是放心地任由自己咳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地。
他已经活了九世。
接下来,只需要一剑,随便是谁,就算是个孩子,也能瞬间夺走他的性命……
嗯?
怎么还真是个孩子?
原本还躲躲藏藏的小姑娘,在看到他倒地的第一时间便从树后跑了出来。
她迈着小短腿,焦急地跑到他面前蹲下,第一句话就是——
“姐姐,你死了吗?”
“……”
货真价实是个男人的姬殊,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否认。
青年骨量单薄,清瘦有余,生了一双眼尾略勾的桃花眼,笑起来犹带雌雄莫辩的秀美,也正因如此,姬殊平日并不爱笑,桃花眼冷淡的敛着,没人敢在他面前开“师兄比女孩儿还漂亮”的玩笑。
芃芃丝毫没发现这个姐姐其实是个哥哥。
此时的她有些苦恼。
因为在她的计划中,这个修士姐姐应该很容易就能察觉到跟在后面的她,会叫住她问她跟着自己做什么。
然后芃芃就可以告诉她,她看见她流血了,但是没关系,不管是帮忙买丹药还是给她指路去医馆,她都能胜任,尽请吩咐她就好。
这样一来二去,作为回报,漂亮姐姐就会对她说:
——啊芃芃,你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而芃芃就会用虔诚的目光望着她,对她说:
——啊姐姐,我有一个朋友病入膏肓,他临死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见我成为仙门弟子,姐姐可以帮我朋友了结这个心愿吗?
……多么完美的计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