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咕哝了一句话,崔茵没有听清,但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像是不愿意看她不高兴。
崔茵将目光收回,萧绪桓说什么都不肯与她道明实情,他看起来对自己无所不应,唯独这件事,任她怎么求他,都轻飘飘避开回答。
他既然不说,她才不会一味撒娇讨好,且晾一晾他。
她笑笑,放下手里正在学绣的香囊,捏了捏阿珩的鼻子。
“还是珩儿最心疼阿娘,是不是。”
小家伙咯咯笑起来。
……
第二天,杨盛的一位堂弟娶亲,因为未曾分家,婚宴在太守府中举行,这日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杨夫人几日前就曾来问过崔茵的意思,堂弟是杨家人,若是婚宴上有大司马夫妇做宾客,自然是颇有面子,崔茵记得萧绪桓说的话,杨盛和杨夫人都是本分之人,杨夫人也帮她给阿珩寻过郎中,崔茵自然愿意给她面子出席。
今日下午,就连沈汲程改之他们几个都从军营里赶了过来,杨盛和他的二叔在门口迎客,唯独不见四叔杨友。
听春草说,萧绪桓昨天下午离开之后,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又去忙什么了,今下午大概是为了杨盛堂弟的婚宴,才又赶了回来。
“奴婢瞧着,大司马神色憔悴,强打着精神同人说话,奴婢问娄复,娄复悄悄跟奴婢说,大司马昨夜出去了一趟,一夜未眠。”
崔茵替阿珩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复又垂下眼睫,“他要是真不想让我知道,娄复就不会说。”
“装可怜。”她才不会心软。
杨盛堂弟的岳家就在荆州,那杨家小郎君骑着马穿着红彤彤的婚服将新娘子从家里接了过来,花轿落地,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半天。
阿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看,觉得到处都是红艳艳的,很是新奇,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非要往门口去,崔茵怕鞭炮声吓到他,不许他过去,小家伙哼哼唧唧开始准备掉眼泪。
嘴角向下一撇,正打算开始哭,就听到旁边有人走过来,拍了拍掌。
阿珩懵懵地看过去,萧绪桓对他笑了笑,伸手要抱,哄道,“爹爹带你去前边看。”
阿珩下意识看向崔茵,见阿娘瞪着爹爹,小脑袋低下想了想,苦恼地纠结了片刻,身子一扭,伸手要萧绪桓抱。
崔茵气得语塞,转过头去不看他们两个。
阿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萧绪桓用下巴上新冒出来的一点胡茬蹭了蹭脸,一边伸手推他的脸一边咯咯笑。
“夫人不过去吗?”
他笑问,单手抱着阿珩,想去牵崔茵的手,却被人闪躲开来。
她看了一眼魂儿都被门口的热闹勾走的小坏蛋阿珩,半个眼神都没给萧绪桓,冷声道,“郑嬷嬷跟着阿珩,一会儿送回来。”
“今晚让他跟着我就好,夫人不必担心。”
崔茵抬起眼帘,目光从他面上轻飘飘掠过,微微停滞了一下,“不必了,阿珩闻不得酒气,还是送到我这里为好。”
说罢便要走,被萧绪桓拦住。
“夫人这是打算不理我了?”
他走近一步,眼眸沉沉看着她,见她不语,笑了笑,“是不是我不与夫人说,夫人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崔茵没有看他,脑海里却闪过方才见他面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的模样,心微微一动,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萧绪桓见她坚决,仿佛认真想了片刻,轻声道,“让我想想。”
……
宴前郑嬷嬷便将阿珩抱了回来,笑眯眯对崔茵道,“小公子一点都不怕呢,盯着新郎官看。”
崔茵想了想他那副可爱的小模样,笑了出来。
在座的都是荆州官宦富商家里的女眷,见了阿珩,连连夸赞小家伙乖巧懂事,模样可人,阿珩看桌子上哪样东西都馋,却又不能吃,仗着人多,有点害羞,便一直冲崔茵撒娇眨眼睛。
崔茵点了点他的额头,低声道,“跟谁学的装可怜。”
杨家几个小娘子都很是爱戴崔茵,叫她女先生,见阿珩可爱,得了崔茵的允许,带着小家伙去一旁玩了。
宴上诸位女眷纷纷过来向她敬酒,杨夫人今晚忙碌,不在旁边,崔茵略饮了几杯,笑得脸都僵了。她不善饮酒,又怕继续坐下去,会有更多女眷过来敬,便借口说去找阿珩,悄悄离了酒席。
今夜天色清淡,一弯上弦月挂在树梢,春草说小公子玩困了,郑嬷嬷带他回去睡了,崔茵点了点头,“陪我去花园走走,吹吹风。”
她觉得脸颊热热的,像是有些醉了。
前面热闹的婚宴人声嘈杂,整个太守府都点亮了红纱灯笼,连婢女的腰带都换成了红色。
听闻杨家这个小郎君娶得是恩师的女儿,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春草陪着崔茵走到了紫藤花架下,没有了白日纷飞的蜂蝶,静悄悄的,将月光半遮半掩。
春草不知怎么的,看着娘子从热闹里走出来,孤零零坐在这里吹风,鼻头一酸,抽噎道,“奴婢还记得,当初陪娘子出嫁,先夫人病得起不来身,都没能给娘子盖上盖头,娘子就一路不顺,好不容易活着到了王府,也没人掀盖头。”
她擦着眼睛,越擦眼泪越多,“奴婢知道不该说这些让娘子伤心,可奴婢就是忍不住……今天看别人家娶妻,那么热闹,就想着哪天大司马回去,也给娘子补上。”
崔茵倒没有多么伤感,提起李承璟,她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波动了,至于萧绪桓,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有没有这样的仪式了。
“眼睛都哭肿了,大喜的日子,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有什么不满,”她笑笑,轻轻推了一下春草的手臂,“赶紧回去擦擦脸,我略坐一会儿也回去了。”
春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哭肿了,小跑回了院子。
花园离他们住的院子不远,崔茵酒劲上来,有些晕乎乎的,想往回走,却走反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