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他在拆掉绷带的间隙,多次捕捉到了苏叶偷偷大量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涂完了药水。

苏叶也不知道这双眼怎么这么流氓,老是忍不住瞄过去看。起初是秉承着好奇的心,关心顾向前的身体。但看着看着,苏叶不由地入了迷。

常年艰苦锻炼出来的腱子肉,肌理平顺,他的腹肌整整齐齐码在腹部,隐没在雪白的绷带下。每一块都宛如米开朗琪罗精心雕刻出的杰作,那么自然、优美。

那遮遮掩掩的绷带倒不如没有算了,看得苏叶直想帮顾向前拆了绷带。

那两条被松枝绿包裹着大长腿,微微屈起,仿佛摊开了这个屋子没地搁脚似的。因为饭桌太矮,他吃晚饭的时候,一双大长腿也是这般委委屈屈地折起。

顾向前不太自然的轻咳一声,“你想帮我上药吗?”

苏叶又喝了一口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带这样主动诱惑人的吧?

她凶悍地问“我说过了我很懒,你看我像是想帮你上药的样子?”

顾向前没说话,上完药后单手流利地给自己缠上了绷带。然后才用稍微湿润的毛巾,蘸水擦了擦身体。做完这些事,他的额头浸满了薄薄的汗水,整个过程没有哼一声。

苏叶看了看顾向前的伤,确实挺严重,背部、双臂和肋下以及腹部、腿部都有严重的擦伤,血肉模糊,扎成了粽子。

别说今晚干点违背社会主义河蟹的事情,就是翻个身估计都够呛。苏叶暂且放下了心。

她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睡姿不太好,晚上爱翻来翻去,床就让给你吧。我今晚打地铺。”

苏叶打开衣柜找起了家里的被子,她发现顾向前家里穷得没有第二条被子,顿时傻了眼。好歹是堂堂一个营长,居然穷得连被单都没有第二套?

顾向前早已躺在床上,疲惫地阖眼睡了下去。他睡姿良好,在床上躺成一根直线。许久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睡姿很好,从来不翻身。”

“……”

……

次日,清晨。

顾向前一大早就醒了,苏叶也早早地起床洗漱。

顾向前的领导纷纷上门探望他,来探望病人总不能空着手来吧?

虽然顾向前客气地婉拒了这些粮食,但扛不住领导们无法浇灭的厚爱,他们硬是把食物塞到了苏叶的手里,笑眯眯地说

“你不吃,你爱人也要吃吧?”

顾向前这才没吭声。

苏叶为了预防家里有客人忽然造访,早就把自己赚出来的那袋富强粉、上等丝苗米收进了柜子里,还上了锁。顾向前提前回来了,苏叶自然是没办法□□细粮了。

短短的一个早上,地上躺着一堆肉、菜、蛋、精细粮,这个贫穷的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足。苏叶就是不吃自己的粮食,靠这些慰问品也能舒舒服服地把年过完。

顾向前身上负伤,还有医生开的补充营养的病例,靠这个病例苏叶能到部队食堂每天兑一斤筒骨。

筒骨因为没有肉,在这个年代并不怎么受欢迎。但现在正逢找口肉吃都难于登天的时节,能吃到筒骨也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了。

这可真的是顾向前提前回来的全部意义。

苏叶拿着病例到食堂换了一斤筒骨回来,冲洗干净放红枣、蘑菇、生姜使劲地炖它。

顾向前原本还想趁着一大早带苏叶去添置些东西,但看见她跟快乐的小仓鼠似的,整个早上都料理着骨头汤,顾向前便不急着去买东西了。

熬了三个小时,清澈的汤汁被熬得奶白,汤汁上浮起嫩黄的姜丝,红枣和蘑菇跟吸饱了水似的胀开。

苏叶往锅里撒了一把面,做成了筒骨汤面,最后把面盛起来之后满屋子都是香气。

顾向前没结婚前都是吃饭堂,家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整洁得床单连一道褶子也没有。

上次恰好遇见苏叶往屋里搬煤炉,顾向前根本无法想象屋子沾上油烟味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现在大冬天喝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顾向前认为家里还是有口炉子比较好。何况墙壁已经被苏叶细心地贴上了雪白的宣纸。

碗里的汤面,汤汁浓郁醇厚,骨髓肥得流油,轻轻一吮就能够吮出来,面条吸饱了汤汁柔软滑口,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缘故,顾向前觉得这碗汤比医院熬得更有水平。

难怪结了婚的男人都不爱往饭堂跑,家里有了口小灶,永远都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可不比总赶着去食堂好多了?

“吃吧,吃完了自己好好呆在家里。”苏叶说。

顾向前问“你去哪?”

苏叶解开了柜子里的锁,背上了自己的背包,“我去学校给学生辅导,晚上再回来。”

顾向前从李茂刚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苏叶在一中谋了一个老师的职位,却不知道她对这份职业竟有如此热爱,放了假大冷天的也要出门给学生辅导功课。

……

苏叶当然不是给学生辅导功课,她背着满满一袋的粮食来到黑市销毁证据。

虽然还没远没到闹文革的时候,并不限制买卖。但因为饥荒的缘故,黑市的粮食价格已经被哄抬得很高。为了维持市场秩序,粮食的交易是不合法的。

苏叶依旧警惕,帽子戴得几乎遮住了脸,兜兜转转耗费了一个上午才把富强粉和没吃完的大米出手。

卖掉了粮食之后,苏叶来到供销社看了一眼,依旧是一条长龙,越临近新年队伍排得越长。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苏叶眼尖地发现了自己的学生。

一个瘦巴巴的女孩在寒风中哆嗦着,挨个问“叔叔,要不要我帮您排队呀?一毛钱,我帮您排一天。快到您了,我让我弟弟去找你,喊你来付钱。”

她转头又问了另一个“阿姨您好,天那么冷,排队多辛苦……”

没有人要她帮忙排队,因为市里的工厂单位差不多都放假了,市民们正好有空跟供销社磨耐心。那孩子问了许久,终于有人花钱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