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地处偏僻,虽说有舒适的天字房,但比起寻常客栈,倒是连地字房都不如。
当然,那只是冷老大的房间,凤盈的屋内是乌木制的桌椅,金丝楠木的梳妆台,还有螺钿百宝嵌的床榻,比起她凤府的卧房还要来得华贵。
榻上铺有厚厚一层鹅绒,鹅绒下是六层锦被铺的底,手往榻上一按,便能陷进去,舒适异常。
“微臣请主上降罪!”凤盈方往榻上一坐,闲云便单膝跪地,面色十分凝重:“属下无能,屠龙失败!”
“本小姐从未叫你去做任何事,出去!”他的行为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凤盈着实无法接受他这般来路不明又行为诡异的人。
“屠龙一事待微臣伤好,定然会尽全力而为。”闲云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微微抬头,就这么注视着凤盈:“微臣是为主上而生的,还请主上莫要嫌弃微臣!”
“本小姐没有嫌弃你之意,但你确实认错人了,本小姐只是一介布衣,并非你口中的主上,没有那么高的身份。”单就功夫而言,凤盈无疑是很想收拢闲云的,但他已经有了“主上”,有了效忠对象,俗话说得好,好仆不侍二主,她没有信心能让这个已经疯魔执拗的男子全心效忠于她,且不给她到处添乱。
“您是主上,只是您不晓得,长公主错把鱼目当珍珠,她将会对丢弃您一事悔不当初!”闲云就这么仰视着她,眼中溢满忠诚:“您是凤朝的王,凤朝将由您来指点,将因您而腾飞!”
“胡说八道!”什么叫做凤朝的王,凤朝已有皇帝,他在这洛朝之内胡言乱语的,若是叫有心人听见,岂不是又将麻烦缠身。
“主上,您要相信微臣,微臣世代为等您而生,凤朝已经百年无王了!”
他的语气那么恳切,那么真诚,凤盈看着他,眉头拧起,呵道:“出去!”
她是洛朝之人,乃当今凤相之女,纵然他二人已断绝父女关系,但血脉却不曾隔断,她怎么可能从一个地地道道的洛朝人忽然成为凤朝的王,这着实可笑,着实荒谬。
“微臣告退!”眼见凤盈即将发怒,他郑重叩首,退了出去。
身子后仰,躺倒在榻上,凤盈瞧着那月色的帐幔,只觉一切都那么混乱,迷蒙。
信与不信,全在她一念之间,但她已不知该去相信谁了,她的生辰与爹爹告知的显然不一样,那她的生母还是金氏吗?
脑袋飞速转动,每年祭拜娘亲之时,爹爹总是将她引入一间暗格,暗格内只有昏黄的烛光,照在那挂在正中央的画像上并不能清晰地显现出画上女子的面目,但从眉眼上看,她和画上女子有八分相像。
那画像上的人无疑是她的娘亲,可她的娘亲是否就是金氏呢?她和大哥的祭拜从来是不同时期的,爹爹说,娘是为生她落了病症,最后不治而亡,为了安抚大哥,他将娘亲的死亡时间后延,推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公之于众,所以在大哥印象里,娘死于七月初十,而实则死于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她每年祭拜也是在正月十五。
“扣扣!”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凤盈收拢心神,压低声音道:“谁?”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邀您一道饮酒,不知公子可愿赏脸?”来者无疑是拓跋清的手下,比起今日拦下他们马车的那人,这个显然恭敬得多,没有那种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态度。
“饮酒作乐乃人间美事,既有人相邀,风某人又岂有不应之理!”起身拢了拢衣襟,凤盈不带面具,就这么顶着黑白交错的大花脸推门而出。
“这位……”在瞧见凤盈面容后,男子一愣,很快垂头带路。
他垂头可不是因为恭敬,而是那张斑斑点点的脸实在太丑,这么一瞧就觉万分眼痛,他家王爷邀这么个丑男前去饮酒,也不知会不会因着瞧久了这张脸做了呕。
他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凤盈抬手摸了摸黑皮为蜕的脸,唇角微微勾起,心中非但没有不悦,反倒欣喜异常。
这张脸如今这般丑陋遭人嫌,她要扮男装便便捷了许多,只需吊个眉,安个假手,就难以被觉察出女儿身。
“在下元清,敢问公子大名?”见凤盈自楼上走下,背脊笔直,目不斜视,那气度一下叫他的属下失了颜色,只是越看,他越觉得眼前男子生得像那玉面修罗。
“在下风卓!”凤盈随口道。
“原来是风公子,请坐!”
“清公子,请!”二人相让一番,而后一齐坐下。
“爷!”侍候在拓跋清身边的美婢在瞧见凤盈的面容后止不住地蹙眉,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她的态度很是不敬,但拓跋清并无觉得不妥,一是他也觉得凤盈奇丑无比;二是这美婢乃他近日新宠,不舍责备;三是他还记着凤盈此前的行为,有意叫她难堪。
“清公子好生风流!”端起酒盏,凤盈似笑非笑地看着美婢,生了捉弄之心。她将酒一口饮尽,旋即目光无礼地瞧着女子,舔舔唇,像是生了不好的心思。
gu903();拓跋清一瞧她这举止便恼了,那美婢亦是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一红,泪就这么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