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凤盈破天荒地失眠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直直瞧着那怪石嶙峋的屋顶。
该如何对待这山寨里的匪贼,她想了一夜都是混沌的,杀?留?似乎两样都对,又似乎两样都不对。
不知不觉,天亮了,薄薄的晨光透过洞口洒下,驱散满屋晦暗。
伸手去触那阳光,任斑驳的影在手上跳跃,黑白交错,光影摇曳,随着窗外的树的摇晃变动,而树则随着风吹而摇晃。
有什么在脑中呼之欲出,又很快压了回去,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光影变动,内心无比挣扎。
若君为风,那官便为树,民则为影。风吹,树摇,影晃,树欲静而风不止,若君为明君,又何来乱世,何来征战,何来内忧外患?
“扣扣!”敲门声不适时地响起,随即是侯谷兰放低的声音:“小姐,已经辰时了,您起了吗?”
将手收回,凤盈眸光闪了闪,道了声“进”。
侯谷兰推门而入,就见一派淡然的凤盈,当下将面盆端入,一面侍候她洗漱,一面打开了话匣子:“小姐,今天一大早的谷兰就瞧见那个叫二哥的把抓来的女子全放了,蒙着眼睛,从暗道带下去的,说是被小姐您胁迫,所以才将她们放了,那些女子感动得不得了,一个个都说您是活菩萨呢!”
“哦?”凤盈挑眉,有些意外于二哥的自觉。
“小姐,其实谷兰觉得他们也不算多坏……”侯谷兰一面说一面看她的脸色,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他们都挺……挺可怜的。”
“你觉得他们可怜?”舒展着身子,由着她帮忙整理衣裳,凤盈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都是些可怜人,二哥是被官府强占了田宅,实在被逼上了死路,才仗着有点功夫到这山头投奔老大的!”侯谷兰喃喃着今日所闻,抹了把泪,这才为她系好狐裘:“当初谷兰来洛阳时,正值天灾,一路上都是凄凉景象,系草卖女,挖根充饥,这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
“……”凤盈眸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小姐……”侯谷兰唤了她一声,见她神情冷漠,当下闭了口。
这些匪贼都是些可怜人,纵然是贼,那也是被迫的,小姐怎么就不能体谅,往别处想想呢?
理了理狐裘上的白毛,凤盈睨了她一眼,而后抬脚跨出石屋,将侯谷兰一人留在屋内。
放晴的天空格外的澄澈,一碧如洗,暖阳倾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畅适宜。
在山寨内漫无目的地走着,隔得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喧哗,伴随着几声不满的呼声:“不做山贼我们吃什么?凤盈她不是官,凭什么管到我们头上?”
“二哥,自大哥走后我们一天过得不如一天,如今你让我们弃了这山头,兄弟们喝西北风吗?”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入耳,循声望去,就见二哥被一众人围住,面上带着无奈的神色,手忙脚乱地安抚道:“我们是山贼没错,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做山贼吧?你们也瞧见了,凤小姐武功盖世,这点险山对她来说不足为惧,若她动了杀心,我们之中没人逃得了。”
“她现在没有防备之心,今日我们可以设宴,让四哥杀了她!”老五眼中闪过寒光,手暗暗伸入袖中,不知握住了什么。
脚下步伐顿住,凤盈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杀该杀的,留该留的,心术不正之人,决不能让他们继续为祸世间。
“是啊二哥,当官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你瞧瞧四哥的境地,再瞧瞧弟兄们,我们之中有多少人以前是将士,可最后不都被逼上了做山贼的这条路,凤盈会帮那群当官的说话,那是因为她是当朝丞相之女,她和那些当官的是一路货!”老六应和着,手亦伸入袖中。
杀气四起,凤盈眸光沉沉,等着他们做出下一步动作。
寒光微闪,二哥却浑然不知,而是拧着眉,拙言道:“我觉得凤小姐身上一派浩然正气,不可能会是个坏的,且她已经被罢官了,再说了,这世间也不尽是贪官,就好似凤小姐的爹,这凤丞相就是难得的清官。”
“二哥是执意放弃这个我们拼了命才得到的山头喽?”老六沉声问着,眼中狠光迸出。
“五弟,六弟,我们现下寨里也积累了一笔财宝,不如……”话还未说完,二哥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扭曲的面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两柄匕首同时插入他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他眼前的面容扭曲、狰狞、带着嗜血的杀意。
gu903();“二哥,只有你才会这么蠢,放过大把的珠宝和美人!”老六狞笑着,咧出一口黄牙,眼中满是兴奋的光:“那丫鬟是我的,那美人小姐更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