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新采的雪水置釜中,以铁棍支架起,下至柴薪,用火折子将干草点燃,投入柴薪之中。
匀力研碎茶饼,待雪水微沸,加入茶末。
茶与水交融,二沸时在釜中微微打旋,出现沫饽。
柳宗探头看着水面上大大小小的茶花,贪婪地嗅着溢出的清香,这时脸上忽然多出一只小手将他推开:“别在这添乱!”
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
凤盈继续烧煮,波滚浪涌间茶香四溢,此时她将二沸时盛出之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倒入适量。
茶汤煮好,均匀的斟入茶盏中,以腊梅缀饰。
柳宗迫不及待地将茶盏端起,置于鼻端轻嗅,发出一声长叹:“真香啊!”
拨动白玉盖,推开细小的茶花,吹了吹,凤盈细品其中滋味。
“煮茶共话,人生当如此啊!”小啜一口,柳宗心满意足地半眯起眼,面上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种人生,只是痴妄罢了!”凤盈亦笑,眼中有几分失落。
“怎么了?”觉出她的异常,柳宗伸出手,将宽大衣袍上绣有花纹的一面翻向她。
放下茶盏,素手拂过锦袍上的木芙蓉,凤盈用指甲划断一根绣线,慢条斯理地扯着。
她动作极缓,表情淡漠木然,良久,原本栩栩如生的木芙蓉被全数拆尽,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狭小空隙。她抬眼看向柳宗,柳宗乖乖地伸出另一只胳膊,任她将他最华贵的一件衣袍毁去。
“柳宗,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凤盈垂眸,难得地露出柔软:“大哥远在南疆,偌大的一个洛阳,只剩下你与白芷同我贴心。”
但他与白芷又有所不同,她与他认识的时间要远超白芷,他们一起做了许多白芷不能参与的荒唐事,白芷的温柔叫她心安,柳宗的兄弟情则让她能在征战时将后背留给他,能让她在柔弱时与之倾述。
“你放心,在你赔本医那上百件衣裳之前,本医会一直缠着你。”他晃了晃被扯坏的衣袖,面上笑容不言而喻。
“你这辈子都别想本小姐把衣裳赔你!”凤盈做出个傲慢的表情,头慢慢枕到他肩上,唇角咧出大大的微笑。
有白芷在,有他在,有大哥在,这就足够了,哪怕爹爹曾给她的安心没了,磨去了她的依赖,但她还有他们。只要他们还在,她就能勇往直前。
“咳咳,那茶水呢?”轻轻地环住她,在侯谷兰惊得下巴都要脱臼的目光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背:“本医亏了那么多衣裳,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眼珠骨碌碌地转着,素手勾起他的墨发,凤盈打着哈哈道:“茶水不正喝着吗?釜里还有呢,你若实在想要可以带回府上。”
“这可不够!”将青丝从她的魔抓中救出,柳宗扶正她的脑袋:“日后这款茶只能煮给本医喝。”
“行行行!”凤盈应得飞快,脚上一蹬,身子后仰,把自己摔入雪地中。
雪花溅起,二人沾染一身。
柳宗挑眉看着她,仰头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大半,这才走到她身边蹲下:“突然这么好说话?”
她的得失与恐惧他看在眼里,只是她突然问这个,怕是打算有什么行动了。
果不其然,就见凤盈仰头看着天,唇角勾起一抹诡谪的笑:“当然是有事请你帮忙啊!”
是夜,月明星稀,点点光亮透过窗纸映入,在明亮的烛火前失了颜色,无迹可寻。
书房内简单地陈设几样瓷瓶,窗台上有一盏琉璃,插放着含苞待放的腊梅,花香在屋内弥漫,与淡淡的书香混合沁人心脾。
一双红烛泣泪燃烧,案桌后的女子将手上兵书翻了一页,抬头瞧了眼略显疲惫的白芷,摆手道:“你先睡吧,明日德贤郡主寿辰,还得早起呢。”
“那小姐您……”
“没事,最近歇得多了,现下也不乏,你陪着我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凤盈打断她的话,白芷见她坚持,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等等!”凤盈忽然出声唤住她。
白芷转身,恭敬道:“小姐可有吩咐?”
“让谷兰那丫头来侍夜。”
“是,小姐!”白芷小步退下,很快没了声息。
将手中兵书丢弃,凤盈起身从书柜夹层中抽出一本被包裹得极好的书籍。布帛层层打开,能瞧见书外是薄薄蜡纸。
gu903();就在她细心翻看之际,屋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侯谷兰的声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