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陟浑浑噩噩地出了凤盈府邸,浑浑噩噩地回了相府,脑海中凤盈的话在不断盘旋,挥之不去。
信她吗?他无疑是信的,可如果凤盈说的是真的,那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凤容说的不就是假的了?
缓缓闭目,任贴身小厮将他推往书房。
“哥,哥!”凤容急切的声音传来,凤陟睁眼,就见她满脸欣喜地奔来。
清秀的眉皱作一团,凤陟挥了挥手,轮椅缓缓转动:“容儿,跟我去书房,其他人不必跟来。”
收起急匆匆的步伐,凤容笑得温婉:“是,二哥!”
凤陟的轮椅行得很慢,在九曲游廊中时隐时现,凤容跟在他身后,神态安然,面色挂着浅浅笑意。
游廊上偶有丫鬟小厮经过,无不恭恭敬敬地行礼,没有丝毫怠慢。
“吱呀!”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凤容转身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窗纸中隐隐透进几缕月光,但仍无法照亮堕入黑暗的书房。
凤陟熟稔地移动到案桌后,取出火折子将烛台点亮。
凤容看着他被烛光照映得晦暗不明的脸,率先打破近乎压抑的沉寂:“二哥叫容儿来书房可有要事?若无要事,容儿便先跟你商量件事。”
“说!”凤陟轻扣案桌,眸光不知落在何处。
“哥,三王爷说,他会向皇上求娶我为正妃,只要你同意为他效命!”她的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原本美艳的脸显得更加动人。
凤陟微微抬头,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笑容中有浓浓的自嘲。
见他不语,凤容有些急了:“哥,皇上昏庸好色,太子软弱无能,放眼洛朝上下,只有三王爷与六王爷能够有所作为,只有他们能让你一展抱负。但六王爷与大哥乃同窗,私交甚笃,你总不能选他把?”
“为何不能?”扣动案桌的手顿住,凤陟一字一顿道:“依我看来,若真要在他们之中择选一人,六王爷当是最佳人……”
“选”字尚未出口,就被凤容冷声打断:“你疯了吗?”
她用看待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眼中兴奋的光芒全数褪去,笑容一寸寸敛起:“跟着三王爷,他日三王爷登基,依着你的才华、功劳,定可以官拜右相,可若是跟着六王爷,以六王爷同大哥的深交,日后当右相的就是大哥,你最多捞个一品大官当当!”
“容儿,我们兄妹五人皆是嫡出,谁为相有何不同?”缓缓抬眸,不似模样的清俊儒雅,凤陟眼底一片阴鸷的戾气,面色沉得骇人:“你也知大哥与六王爷私交甚笃,定然辅佐六王爷,若我二人随了三王爷,日后便是手足相残!”
“有何不同?是,我们五人皆是嫡出,但只有凤阗与凤盈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所生,只有她二人的名是爹爹费尽心力请最有名的先生取的。”温柔恬淡的面具撕破,凤容美艳的脸近乎扭曲:“因为她凤盈是正室嫡出,所以爹爹意图将她许与清冷高贵宛若谪仙的六王爷,而我呢?同是嫡出,却被许与那告老将军家的二世祖。因为他凤阗是正室嫡出,所以他可以横刀夺爱,与高御史千金缔结姻缘,而二哥你,曾和高凌岚私定终身的你,只能兀自颓唐神伤,还得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凤容!”凤陟眼中阴鸷更甚,大掌紧扣于臂托上,掌心不断用力。
他唤了她全名,他是恼到了极致,可她不怕,为了三王妃的名,为了未来皇后的位,为了将凤盈狠狠踩在脚下,她什么都不怕。
凤容仰头大笑,笑得疯狂恣意,她冷眼睨着凤陟,眼中的不屑、鄙夷是那么赤裸裸:“二哥,你怎这般没用?你就甘居大哥之下,看着他坐享你的女人和地位吗?他明知你喜欢凌岚……”
“够了!”一声厉喝,木制臂托于手中化作无数碎屑。
凤容深知她的鄙夷,她的不屑激怒了他。自他断腿后,她给他灌输了那么多东西,又怎会做的无用功。
可这回她料错了,凤陟面目的扭曲维系了不过一瞬便平和了下来。他拿眼看着她,神色平静异常,往昔深藏眼底的阴鸷消失了,时光仿佛一下倒回四年前,那是残废前的他,清俊,儒雅,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