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负责打扫客房,洗床单被子,忙的时候还要去厨房打下手,洗碗的活儿也是她的。一个小姑娘,一双手整天泡在水里,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她那时候不和任何人交谈,几乎对所有人都有很强的警惕心。神情木木的,唯独那双眼睛,漂亮得令人无法忽视。
过了很长时间,陈越才终于和周琬盈混熟。
还是因为有客人对周琬盈毛手毛脚,陈越帮她骂了那个客人,周琬盈才开始拿他当朋友。
有一次过中秋节,店里其他员工都放假回家了,只有周琬盈和陈越没回去。
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月亮。
陈越问起周琬盈家在哪里。
周琬盈望着远处发呆,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没有家。”
那天晚上,陈越知道了周琬盈的身世。
她家在很贫困的山区里,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
弟弟出生的时候,她上小学三年级,学习很好,但她爸爸不准她继续上学,让她在家里照顾弟弟。
她被剥夺了上学的机会,每天背着小弟弟,站在家门口,看着别的同学去上学。
她一天一天长大,出落得窈窕玉立,大哥结婚,要在城里买房。父母拿不出钱来,便打起她的主意,她才十六岁,父母就背着她帮她说亲,要把她卖给村子里一户有钱人家换彩礼。
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半夜揣着她偷偷藏的几百块钱,从家里逃出来。
逃亡的过程,一路上像个惊弓之鸟,很怕被抓回去。直到坐上火车,一颗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身上的钱不够再继续坐火车,她便下了车,流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禹州。
当时和陈越讲起这些的时候,周琬盈都没有哭过。
她只是木然地望着远方,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在哪里。
后来有个经纪人来禹州旅游,看到周琬盈,非常惊喜,夸她漂亮,夸她长了一张电影脸,一双眼睛会讲故事。
周琬盈对人有本能性地警惕,起初并没有搭理对方。
但那个经纪人在客栈住了大半个月,拿出各种证据证明自己真是经纪人,想游说她做演员。
半个月后,周琬盈终于被他说服,由陈越陪她去了一趟北城。
那个经纪人入职在一间小的娱乐公司,那间公司也确实出品过几部电视剧。但周琬盈签约的时候,那间公司已经在倒闭边缘。
三个月后,公司破产,当初带周琬盈到北城的经纪人也转行回了老家。
周琬盈就这样在北城留了下来,开始了她在各大剧组跑龙套沉淀演技的演艺生涯。
可即使过去几年一直在片场跑龙套,在一些电视剧里打酱油,每次给陈越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很乐观,讲的都是她今天又演了一个有台词的角色,或者是又发现了一间好吃的小面馆。
诸如此类的生活小事。
在陈越眼里,周琬盈一直很热爱生活。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导演骂你了?”
周琬盈紧握着手机,蹲在洗手间哭,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面上。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一直NG才哭,而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她一直生活得胆战心惊。她最近常常做噩梦,梦里总是重复那晚在电梯发生的事,覆在她胸上的,男人的人……
可她不能和陈越讲这些,哭了很久,哽咽地说:“陈越,北城好大,我觉得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三个月的电影拍摄,终于在一月底圆满杀青。
电影虽然拍得很辛苦,周琬盈也私底下情绪崩溃哭过几次,但最后杀青那天,她得到孟澜导演的夸奖。
孟澜导演说,他执导四十几年,她是他见过,为数不多,很能吃苦的女演员,并且演技也很灵动。
这对周琬盈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鼓励。为着这点认可,她觉得她还有勇气继续在这行走下去。
杀青之后,周琬盈从敦煌剧组回到北城。
那时候已经快要过年,娱乐圈的各种活动很多,休息一天后,张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带她出门交际应酬。
从片场回到娱乐圈的日子,对周琬盈而言,就又回到了胆战心惊惊弓之鸟的状态。
每次被张玥带去饭局,她都犹如创伤性后遗症,全程都很紧绷。
但即使已经很努力保护自己,偶尔还是会被占便宜。
年底的一场饭局上,一个制片人仗着喝醉酒对她毛手毛脚,到后面越来越过分,那只咸猪手摸到她大腿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泼了对方一杯酒。
她这一杯酒泼出去,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坐在她旁边的张玥也愣住了。
她赶在那个制片人发火前,匆匆离开了饭局。
这件事的后续自然没有她的好果子吃,张玥回到公司将她大骂一顿。
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心生厌倦,对娱乐圈也有了远离的心思。所以由着张玥骂她,并不还嘴。
但她那个时候已经拍了孟导的电影,电影上映在即,她几乎是可以预见地即将声名鹊起。
张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她,将她大骂一顿之后,还是出面去帮她摆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