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耽误,放下手中的绣绷,前去开门。
“来了。”
本以为是下人们来送东西,陶娘打开门,见是贺容予,一时愣住。
“二少爷。”她下意识唤了声。
陶娘和老夫人一并住在这里,不问世事太久,纵然知道如今贺容予乘袭王位,但一时未有所反应,还如从前一般称呼。
“王爷怎么来了?”陶娘打开门,笑着迎他进来,已经改了口。
贺容予的视线越过陶娘,在小小的院子里逡巡一圈,最后又落回陶娘身上,答她的问题:“听昭昭说,前些日子母亲病了场,我来看看她。”
“啊……”陶娘点着头,一时有些无措,“王爷不必挂怀,老夫人的身子已经好全了。三小姐看着的。”
小院清幽雅致,院子虽然不大,但种满了各色花草。贺容予伸手拨弄叶子,状似不经意地问:“嗯,昭昭说了。母亲呢?我想见一见她。”
陶娘从里头搬出一把椅子,看了眼佛堂的方向,抿唇说:“王爷请坐吧。王爷也知道,老夫人醉心向佛,不到天黑是不会出来的。老奴可以去喊一喊,只是恐怕……”
贺容予只道:“多谢陶姨。”
陶娘哎了声,朝佛堂去了。佛堂里清幽更甚,陶娘叩门,小声唤道:“老夫人,老夫人……王爷来了。”
原以为老夫人不会出来,没想到过了会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位妇人走出来,她穿着素净,头上只戴了只木簪子,五官与贺容予生有五六分相似,满脸的淡漠,一双眼尤其无波无澜。
老夫人看了眼前方,似乎轻叹了口气,“走吧。”
“哎。”陶娘跟在她身后,心中一时忐忑。
今日老夫人竟然愿意见王爷了,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远地,贺容予便瞧见了那道身影。
他垂下眼,随后站起身来,行拜礼:“儿子见过母亲。”
老夫人平静地嗯了声,即便看向贺容予时,眼神也不曾有什么变化:“你回来了。”
“是。”
一时任由沉默爬满整座小院的花草枝叶。
陶娘笑了声,“瞧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我给老夫人和王爷沏茶。”
老夫人未置可否,只是看着贺容予道:“进去说话吧。”
她的视线转过去,背影不疾不徐,贺容予望着她,心里却想,在眼前的这个妇人心里,他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冤孽。
贺容予慢慢跟上她,进了里屋。
老夫人自顾自坐下,“你也坐吧。”
贺容予便在她对面坐下。
“听昭昭说,母亲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这是无话可说时的重复,尽管重复,却总是很合适。
“嗯,大好了。”老夫人手上挂着的佛珠正一颗颗被捻下去,她慢慢地抬起头来,“若是你今日不来见我,这几日我也要去见你。”
贺容予挺直背脊,听她略显苍老的声音说下去:“不论如何,我是你的母亲。纵然我们之间有天大的事情,有些事也无法改变,不是吗?”她好似在自嘲。
“你今年二十三了吧?”她问。
房里的檀香淡淡烧着,在屋子里飘荡。
“是。”
“也该成家了吧。”说这话时,她才第三次看向贺容予,“可有心仪的女子?或是喜欢的类型?”
“没有。”贺容予也看着她。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母子情分,但是太过浅薄短暂。如今这样相处,彼此都觉得万分陌生。
老夫人转过头,说:“你如今事业有成,顾不上这些,是该我这个做娘的替你操办的。只是……我到底清净惯了,对外头的事有太多不明白的,也怕妨碍到你。”
她慢慢捻着手上的佛珠。
“你自幼便沉稳,若是替昭昭操办,你自然可以。但自己的婚事,终究是当局者迷。常叔是伺候你的老人了,我觉得由他来,也是可以的。”
贺容予没有说话。
但她要说的已经说尽了,佛珠转完一圈,便该送客。
贺容予沉默地行拜礼,走出那座院子。
眨眼间,光阴似流水去。
五月眼看着过了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若非答应了仁慧要去,昭昭连大门都不想出,只想赖在屋里,做只“小懒猫。”
“小懒猫”是二哥揶揄她的话。
因她夏日里不好动,成天地躲懒,一日能睡上七八个时辰。
昭昭觉得二哥这话太过夸张,她抠着手指算,也不可能睡八个时辰。只是夏日炎热,实在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