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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影九也感叹道。

影八听后碰了碰他的肩膀:“喂,问了我入影卫军的理由,难道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说说自己的吗”

影九本也没打算瞒着,便开口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爹是在銮城内开杂货店的,店里生意不错,没几年我们一家就搬进了大宅子,待我到了年纪便送我到銮城最好的书院学习,也给我请了銮城最好的师父教授我武功,那时我爹娘也不知我将来会做什么,只是觉得多学些东西,日后总不会吃亏。”

冉郢重农但不抑商,商人之子一样可以入仕途。

影九的声音低沉道:“可好景不长,几年后,我爹受人引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家中店卖了,宅子也没能保住,我们一家三口搬到了城外的一间破屋里居住。我娘日日与他争吵,气病了也没钱医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有一次我爹不知从哪听说入了影卫军能赚许多银子,便让我去参加考核,说是过了就有钱给我娘治病。”

影八扭头去看影九,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蒙上了一层白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气质。

其实影八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了结果,毕竟两人共事这么久,自己从未听他提过爹娘,月俸也是发到自己手上,但影八知道他想说,便还是随着他的话问道:“后来呢”

“那时候距离上清寺皇上遇袭一事没多久,我娘清楚入了影卫军营,生死便不由己,她舍不得让我去,当夜与我父亲大吵一架后自缢了。”他顿了顿,“但后来我还是入了影卫军,因为实在不想再在那个家中待下去,也不想再听到那赌鬼的消息,差不多两年后吧,有次我出宫行事路过那处,我娘的坟旁多了一座新坟,是我爹的。”

影九平静得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影八心中反倒酸涩得像是被人灌入了寒风,他曾经想过什么样的成长背景能养出影九这样的性格,或许是从小受着宠爱长大,没什么需要自己操心之事,也未经历过什么磨难,可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影九的豁达,是一种经历大起大落后的平静,他没有什么所求的,亦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说完了这些,影九长吐出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没心没肺的模样,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至于。”影八只是彻底明白了他今日的反常,“是不是十九的事让你想起了家里”

“我挺羡慕十九的,有这样温馨的家庭。但看到大夫人,我便想到当年的我娘,若是她还在,也许也会这样日日担忧我的安危吧其实对于影卫来说,了无牵挂倒也真不算一件坏事。”他在说自己,也同时在说影八。

影八耸了耸肩,轻松道:“是啊。”

“要不我们做个约定吧,你我日后若是谁先去了,另一个就负责替他收尸,待回宫后也和其他兄弟们说一声,若我们真有幸同年同月同日死,便将我们葬在一块,日后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影九这么说,影八心中便闪过自己替影九收尸的画面,一想之下他浑身立刻便僵住了,一股莫大的恐惧将他包围。

旁边的影九似乎察觉到异样,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没想过这些吧,我们做影卫的,随时可能有危险,你该不会是怕死吧”

不,影八是从不畏惧死亡的,入影卫军的这些年,他见过的尸体比活人都多,但他唯独接受不了影九死在他前头,刚刚甚至有瞬间,他脑中冒出了想陪着对方一起死的念头,为什么

“怎么会。”怕影九追问下去,影八挤出一个笑来,“我只是忽然想到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再不休息怕是天就要亮了。”

说着他起身,率先跳下屋顶,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好在以影九一贯的粗神经,大概是不会多想的。

影八入屋不久,影九也跟了进去。时候确实不早了,两人就着凉水草草洗漱了一番后,便褪去外衣躺在床榻上,早已经不是头一次同榻而眠,影九很快睡过去,影八听着身旁逐渐平稳的呼吸,却是了无睡意。

他甚至想起初次见面,影九向他跑来时脸上扬起的那个笑,当时影九说什么来着

“他们说你是影八我是影九,我们的编号连在一起,日后可能会经常一块执行命令,多多关照啊。”

他比影九大了两岁,似乎在影九说过这句话后,两人便真总走在一起,他也是真打心里将对方当作自己人照顾。

执行任务时,他们是最默契的搭档,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便知对方下一招要往哪里放,私下里,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一起训练,一起用饭,连卧房也是同一间,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为什么影九在他心中,与任何人都不同

外头的天色开始发亮,影八仍睁眼看着一旁的影九,影九生得普通,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并不起眼的样貌,但离得近了,就会发现他有一双十分明亮清澈的眸子,而此时那双眼闭着,眼底盖着他浓密的睫毛,他身为影卫的敏感警觉没让他在被盯了如此久之后醒过来,因为影八的视线与气息早已经被他划入了安全范围。

恍惚间,影八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只是在他还尚未来得及理清时,隔壁传来一声,熟悉的,极其小声的轻哼。

几乎只在那一瞬间,影九睁开眼与影八的视线对上。

“又来了”影九只当是影八先一步醒了,并未多想,以口型询问后便坐起身,亵衣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同棉衾一道往下滑了些许,露出一片麦色的肌肤。

影八见状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向一旁挪了挪身子,因为他发现,他竟对着这样的影九起了反应。

隔壁在那一声后再没了动静,许是清醒后的卓影知道他们就在隔壁,克制了许多,而这屋子隔音也比头夜那客栈好些,至少听不到床榻的响动,影九等了一会儿后便松了口气,又以口型问道:“醒都醒了,出去练剑吗”

影八脑中罕见的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张口同样无声地回:“你去吧,我再眯一会儿。”

影九点头,一撑手便从睡在外侧的影八身上翻了过去,直到极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影八颓然地倒回枕上,又不知过去多久,他像是试探般,将手探入亵裤内,脑中全是影九的模样

直到影九快练完剑,影八才磨蹭着从床上起来,用自己随身的帕子,清理完手上的污渍,又快速经过影九身旁,匆匆往院中的水井走去。

影九停下手中的剑,有些奇怪地回身:“我已经替你打好水了。”

“咳,我刚把帕子弄掉了,我去用水冲洗一下。”影八稍稍打开了些手掌,露出帕子的一角,影九便未多问,继续练剑去了。

等影八销毁完罪证,冷静下来,邢辰牧也正好推门出来,对远处的影八道:“去看看外祖他们醒了没有,告诉他们我们一会儿便去用饭。”

说完他想了想,丝毫不避讳两人,又对一旁的影九吩咐:“今日午后我们再上路,你去镇上找找,有没有马车可以租用,多铺几层垫”

“哪有那么金贵。”他话未说完,已经穿戴整齐的卓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还是早些出发吧,再迟明日便到不了宁水县,得多在路上耽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