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姜嬴也收回目光,朝她笑笑:“日头这样大,正是炎热,难为你过来,怎么今天得空来”
华阳棠一面说,姜嬴携着她一起进了殿上,各自坐下。棠姬也不多废话,她深吸一口气,便朝姜嬴道:“王后,我来这也不为别的,只是说一句,几番思考,我下决心要打掉这孩子,况且我厌恶广陵君,誓不与他再复合,所以我也不愿这个孩子出生。”
上下打量,不由心下感叹,这棠姬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她的心思却极为坚定,果然人与人不同,虽然是母亲,但也不愿孩子出生是吗
姜嬴听她这样说,又想起福姬,不由呆了半晌,良久方道:“华阳夫人如何说”
华阳棠咬了咬下唇,干脆道:“夫人自然拗不过我,只说随我去,再也不管了。”
既然华阳夫人首肯那就没必要再多说了,姜嬴点头,让宫人端来一个锦盒,拿出东西,她叹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这是墨医师调制的药,保存在我这,我只有一句话,你要三思,但若是此心不变,便服用了吧,早去早好,好生修养。”
棠姬见了这药,想到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只可怜这孩子投错了胎,是个没有缘分的,可一想到要去了,还是动了她的心肠,一时百感交集,再也撑不住,捂脸呜咽:“这些日子劳烦王后为我如此操劳,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请王后尽管吩咐”
呜咽着说了好些话,姜嬴只说轻声安慰,与她开解,棠姬虽然心痛难忍,但心思却愈发旳坚定,她含泪接过,又起身给姜嬴磕了个头,连道了几声感谢。
送走华阳棠,姜嬴的心却再也安静不下来,安抚好茱萸让这孩子午睡去,料理好琐事,她就独自朝后院的水池走去。
褪去鞋袜,姜嬴独自一人坐在池边,虽然夏季炎热,但因为池上有赤松大树亭亭如盖,又合着这一池凉水,也是十分清爽,可她的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姜嬴低头从怀中取出书信,这信是甄昊赠予她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打开,却又马上合上。
那日她回到长乐宫后,就立刻将信封打开,只是打开信后才发现里面又有一个淡金色的信封,上有几行小字,意思是让她十天后再打开来看,甄昊究竟何意若是寻常书信,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这虽然是一个单向的约定,但她还是选择了遵守。
赤足在水中滑动,姜嬴感觉自己心中好似被搅动了一般,抬头望天,是碧蓝无际,女子呆呆的看着飘动的白云却总觉眼前的那片云彩变幻成心中挂念的人的轮廓,甄昊还在忙是吗
大王太忙了,但她也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她甚至可以看见有一条崭新的路在他的脚下铺展开,前途光芒万丈。
但她呢她能陪伴他走到最后吗心乱如麻,脑海中胡乱的想法此起彼伏,让她不由弯下腰,捂住脸,不愿再去多想。
与他相伴无论是去哪里那都是好的,在这条路上,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她们分开,因为她的心坚定的,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她的心永远向着他。
从小到大,因为她日益出挑的容貌,她得到了许多优待,所以即使是在外流离多年,也不至于困顿死去。在这些年来,有数不清的人曾对着她誓言,说爱她,可又有几个人去真正的了解过她她入宫三年有余,只有福姬曾倾心帮助过她,而那个人与她相处不过数月,就处处留意,他甚至就知道了她那些从不对人言诉的过往。
这份爱恋究竟起于何时,她已经不得而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决不是因为他是王,她是王后,这样简单的符号并不能把她的心纠缠。
但当她看见甄昊一步步踏入那个她期许的方向时,她的心中终于肯定,他将会满足她的希冀,而他温柔的声音,不断的探寻着她的内心,而今回首,她才发觉她们的命运是真正纠缠在一起了。
甄女史端着盘子,看见呆坐在水池旁的姜嬴,女子美丽的脸上是说不清的表情,她轻轻走上前来。
姜嬴接过笑道:“女史入宫这么久了,可曾想过要回去”
甄女史听了就坐下笑道:“怎么,王后这是嫌弃起奴婢了奴婢虽然老了,可这心还是热的。”
姜嬴放下汤碗道:“女史那里的话,除却华阳夫人不说,我自然把女史当做亲人看。”
甄女史听她这样说,心里乐开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笑呵呵的说:“能得王后这话,奴婢虽不敢当,可心里却是高兴的,奴婢也还想再多活个几十年,还想要看见王后的公主公子就是人都走光了,奴婢总还要陪着王后。”
姜嬴端起瓷碗的手顿了顿,看着碗中盛着热青色的汤药,心中感动不已,甄女史这意思是,无论以后她得不得宠,这个人都会一直陪伴着自己,想当初,甄女史不过是派来监视她的人。
抬起头,姜嬴看向甄女史,妇人的脸上是满满的慈爱,甚至要忍不住伸出手,要抚摸她的额头,姜嬴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宫人走进来。
这人怎敢胡乱在殿上走动甄女史见了正要呵斥,却又感觉那人十分面生,心下一时迟疑,就听那宫人道:“请王后往仙寿宫去。”简单的一句话后,便不再多言。
甄女史见她说的不清不楚,想发问,却见姜嬴对她摇摇头,姜嬴起身问道:“既然夫人有请想必有什么要紧事,我去就是了。”
车轮如雷霆滚滚,马蹄跑得极快,不多时,姜嬴便到了仙寿宫,那宫人不然跟随的侍女上前,领着她单独往里去,却没有往大殿上去,反而越走越深。
姜嬴跟着心中却狐疑,但她知道这是不能拒绝,华阳夫人在姜国根基深厚,曾今执掌后宫多年,眼线遍布整个后宫。只有华阳夫人愿意知道的事,没有她不能知道的事。至于她,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不能忤逆华阳夫人,况且如今虽然奇怪,但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坏事才是。
甄昊泰兴殿喝着茶,等到茶冷了,却始终不见人来,他朝外看了看,依旧没半个人影。
华阳毅为何还不来那来信上明明有提到说今日就会来见他,可为何他这公文都要批完了,却还不见他来是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真是的,他还想回去给姜嬴画眉呢
因为到了下午越发的燥热,甄昊只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挪开御玺,抓起红色的兵符,翻看着,这兵符裁于华国的国玺,如今一分为二,一个成了后玺,一个成了兵符,这兵符一半在他的手中,一半在华阳毅的手中,但要真的说起来,以他看来,他未必能掉得动北疆的几十万大军。
要说起来,要不是先王的儿子死绝了,连女儿都没剩下几个,华太后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这王座也没办法做的这么牢。
可华阳毅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即使华阳毅返回王都这么久,但却与他见面甚少,就连关于莲花台之事的秘密准备,都是经由华阳湫之口与他商讨,如果不是他想太多,那华阳毅就是在对他避而不见。
坐在大殿上胡思乱想,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涌出一股子不对劲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他太闲了站起身伸伸懒腰,甄昊还是决定在等一会,华阳毅与别人都不同,不仅仅因为是他的舅舅,华阳毅也是华国的公子,如果不是因为大局观,他若要造反,那自己这王位只怕是摇摇欲坠的。
发愣间,甄昊托着腮,脑袋一栽一栽几乎就要睡着了。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甄昊清醒过来,细细听,好像有甄女史的声音
怎么了她怎么不在姜嬴的身旁侍奉,反而到这来了甄昊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