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女史看着渐渐冷掉的茶,心中也是一片凉意,姜赢还会回来吗她要不回来,君上只怕无需多久也不会再记挂了,届时对外只要宣布王后亡去,这后玺也就又要易主了,甄女史思来,只觉得黯然伤神,再换一个王后,将来入主长乐宫的或是华阳家,或是那小夏国的公主,亦或是其他的美人,与她又有何干,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自先王起就在宫中侍奉,这辈子什么都见识过了,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若是姜赢真的一去不返,她就向大王恳求回家养老去。
虽是这样想,可一想到这长乐宫将要易主,一想到与那稀世风姿的女子再也无缘相见,她就觉得有股难以抑制的伤感,王后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过,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她不明白,她想不透。
是,她以前是曾苛刻于姜赢,甚至也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可王后素来不是个记仇的人。她也不怕臊,她自认为也曾悉心教导过王后仪礼,在烦恼的时候王后不是常常与她交谈吗,为什么王后就这样消失无踪了,好歹,好歹也该留句话再离开,登仙也好,鬼魅也罢,哪怕就是狐精妖怪,总该留个声音给她们。
还有茱萸那孩子,往日那样上心,为了这多病的孩子,夜夜操劳,好不容易养得这么大,如何怎么今日就这样舍下她们走了这茱萸不过三岁的年纪,身世又特殊,以后要是无人看护,又该如何这孩子一直活在王后的庇护下,姜赢一走,她就是失孤的女娃,可怜见的,姜赢怎么会舍得呢她必定是被歹人给胁迫了
也不知道王后现在如何了,大王会把她找回来吗甄女史心中一热,就想冲上去向甄昊哭诉,却还是忍住了,她越想越伤心,却不想被一旁的女官给看见,又不敢低下头,只觉得低下头,眼泪就会止不住流下,她活了半辈子,在今天变得愁肠百结,一颗心几乎被捏碎了。
甄昊看着手上的画册,脑海中浮现的是姜赢在高台之上的灵动的手指和转动的衣裙,他翻阅了无数书籍,甚至去求问过乐官,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个,不识,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描述太过抽象了,后来他才明白那并不是姜国的舞曲。
姜赢究竟去哪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直接捅破这张纸,诏令天下寻觅姜赢,还是暗中寻觅太难抉择了。
甄昊站起身来,在大殿上踱步,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上摆放的饰品,看着阔大的内殿上并不多的装饰品,他思考起一件事,姜赢很少向他提要求,但有一次她却很紧张的对他请求过,他还清楚的记得姜赢那很不自然的表情,她请求他将金鳞刀赐予她,而那时他连金鳞刀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他很简单的首肯了,并命人将金鳞刀取出来赠予姜赢。
金鳞刀,金麟剑,一大一小,模样不同,都是传说中的的宝物,由著名的铸剑师所铸,这金麟剑成于百年前,自此剑问世便被收入陈王宫,而这金鳞刀却是成于四十多年前,为同一脉铸剑师所铸,二者皆是陈国的至宝,在陈国亡国后,无数宝藏都被收纳入姜王宫,自然也包括这些。
甄昊想起自己往日翻阅的书籍,他脚下一顿,突然寂静的大殿上发出声响:“去,速去取金麟剑来”
不多时,宫人们小心翼翼呈上来一柄长约三尺的长剑,金灿灿的刀鞘上嵌玉石珠宝,甄昊拿起剑,铮的一声,寒光一凛,与华丽的剑鞘相比,剑身除却鳞片似的花纹,是质朴无华,甄昊将剑举到眼前,对着剑身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半天,发现剑柄之下的一处花纹似乎有些古怪,这花纹似是无形却又成形,只是特别微小,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这纹成了一个小字,甄昊眯眼,这应该是陈国的古字,如果他猜的不错,应是个赢字。
他自然不认识陈国的古字,但却不陌生,在姜赢的殿中许多器皿上却能看见这些字,其实也很正常,卫国、华国、陈国的宝物都流入姜王宫,许多人都得了赏赐,很多殿内都摆放有,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一件又一件凑在一起呢,姜赢喜欢的白色衣裳,陈国遗物,赢氏铸剑师,姜赢不曾说起过,但沉寂的宝物却会说话。
一旁侍立的宫人看着君王在大殿上时而呆立,时而踱步沉思,这一反常态的行为虽然古怪,但她们哪敢议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甄昊悠悠叹了口气,他与姜赢,自打他来到这里开始,他害怕被人看透,不曾多说一句话,甚至担心自己在睡梦中泄露了秘密。
他自以为自己是信赖她,但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曾交心,他畏首畏尾,却总安慰自己说时间还很长,以后还有机会,慢慢来,却不曾想,原来这人与人的缘分是如此短暂,只要一个错身,或许就是永别。
他以为他与姜赢有如树上的叶子,相依相伴,然而事实是,他与她不过是秋风吹扬而起的树叶,在空中偶然一个照面,之后又各自飘离而去。
甄昊垂下拿着长剑的手,心中有如大石压砸,为什么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没能多和她说说话为什么明明他知道她总是那般欲言又止,他却从来没有去试图问过她她说过的,她不会有隐瞒的,但他却恐惧,恐惧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暴露出来。
华阳夫人与王叔这些人难道还不够爱护他吗为什么在他的心底却始终留着一层隔膜,明明朝夕相对,却从未把心里的那块肉露出给任何人看过,明明姜赢曾经对他诉说过那么多,他却始终在逃避并且安慰着自己,以后再来,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等到眉城战役获胜,击败了晋军,他再来处理所有的事情。
一直的回避,和那些自以为是的爱护,他从未试图去了解过姜赢,他劝告自己说姜赢肯定不愿意说,他问多了要是暴露了可怎么好,而实际上,他从未真心去问过,直到姜赢陡然消失在身侧,他才明白,或许有一天那个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会再也不见,他明明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却不明白呢
这几天他一直留宿在长乐宫,伊人已然不在,他猛然回首,才发现原来他给予那个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少了,他或许从来没有试图真正了解过她,她在想什么,她凡愁吗她快乐吗她为了什么而喜悦,她的一颦一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对于这一切,他全无所知,他宁可去想办法试探她,也不愿意多问问,姜赢的眼底究竟藏着什么故事。
那日她为他起舞,他甚至没有去问一下,这个舞是什么名字。华美的衣裳,价值连城的珠宝,他觉得他不会吝啬,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好,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爱。
如果真心的爱恋一个人,最起码应该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吧,因为坐在这高高的御座之上,别的东西他还未学好,但是昂着头睥睨天下,这样高傲的事情,他倒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染上了,只怕不要几年,等他真正坐稳了,在无数人的吹捧,听着那些溢美之辞,他是否就要开始飘飘然,用鼻孔看所有人了呢只要他一抬手,就会有鲜活的头颅咕噜落地,权利,让人迷醉,让人癫狂。
甄昊端起已经冰凉的茶,仰头一口饮尽,冰凉的茶水入喉,将心中的哽咽全数压下去,随即甄昊抬手,躬身,发力,倏的一瞬,空中传来剑的嗡鸣声,好似划破空气,下一瞬,桌案被劈坐两半,甄昊看了笑道:“果然好剑,”即使百年后依旧锋利如新。
正是薄云掩朝阳,星月相辉,渡口之上,一个老汉正在摆弄渔船,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远处雾中,突然有一片阴影,定睛一看,遥遥而来的是一个画舫,这船华美也就罢了,更让人惊叹的却是立船上的人。
老汉看了又看,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画舫并没有消失,而雾后的女子的身形却更加清晰,她正站在画舫上的朝他招手,这样绝世的容貌身姿,竟是还是个真人不成他一动不动的呆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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