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东河县衙,一行人每顿的饭桌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菜肴与鸡相关,饶是再怎么好吃,几天下来,大家都已经闻鸡色变。
偏谢钰不是那等会仗着身份胡乱要求的性子,知道民生多艰,不忍心要求陈维上别的好饭好菜,只好闷闷忍耐。
看着谢钰带着几分苦大仇深的脸,马冰哈哈大笑,甩了甩手上的水,干脆拽着他往外走,“走嘛,这个烤鸡应该不同,我闻着很香的。”
谢钰被她拽了个踉跄,并未挣扎,迅速调整了姿势后跟着往外走。
马冰并未回头,似乎很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从谢钰的角度看去,被高高吊起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显得很得意。
他微微垂眸,看着几节白皙的手指掐在自己深色的衣袖上,莫名觉得欢喜。
马冰才刚洗了手,只在空中甩了几下,并未干透。此时便有几滴水珠顺着指纹滑落,很快在衣袖上晕染出更深一层的水渍。
那水渍迅速扩散,沿着布料纹理向上攀爬,谢钰看着,就仿佛感觉到某种让他快乐的情绪,也一并顺着攀援而上,慢慢沁入胸口。
天气很热,汗水黏在身上并不舒服,但谢钰却禁不住翘起唇角,仿佛连扑面而来的热风中都带了雀跃。
马冰说得没错,那先熏后烤的鸡确实很美味,紧实的肉质越嚼越香。
“很好吃吧?”马冰又去煮了一壶酸梅汤,里面加了乌梅、桂花和山楂干,用硝石快速降温,夏日喝起来就很舒服。
谢钰点头。
鸡肉确实很香,但他却觉得自己的一大半心思都不在那上面。
大约只要是此情此景,什么都不会太难吃。
“哇,你们竟然背着我开小灶!”
一身大汗的元培从外面赶回来,大老远就开始喊。
结果刚一靠近,他的脸直接绿了,立刻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怎么又是鸡!”
他现在打个嗝儿都是鸡肉味儿,感觉自己都快被腌渍入味了!
话虽如此,但见马冰和谢钰吃得香,他砸吧下嘴儿,还是很诚实地加入了。
“咦?这个口感和味道都很独特呀!”元培又开心了,然而一抬头,“哎,大人您脸色不大好啊。”
谢钰拉着脸不做声。
“大人?”邱安在院门外探讨一瞧,“啊,正好在。”
谢钰瞥了元培一眼,后者擎着半拉鸡翅膀站起来,含糊不清地问:“吃鸡吗?”
谢钰:“……”
干脆这次就不带他回去了吧?
“赵老太家的熏鸡吗?确实好吃,不过今天算了,”邱安笑着摆手,难掩兴奋道,“大人,包袱找到了!”
第61章大意了
包袱找到了?!
还吃什么鸡,马上走啊!
马冰、谢钰和元培就都一窝蜂冲到水井边洗手,邱安过去帮他们舀水,顺便说过程。
“兄弟们先把城中各大当铺都找遍了,并没有消息,后来又照大人说的,去往那些个成衣铺子和布庄中问讯,直到找到城郊一家小门脸时,才有了结果……”
那家门店很小,外头也没挂招牌,若非有个衙役在路边吃茶,问起附近的百姓,差点就漏过去了。
进门一看,有些昏暗,只有几缕细小的光柱从门窗缝隙中漏进来,空气中浮动着游尘,还有常年不见天日的憋闷的异味,众人纷纷掩鼻。
几个高高的货架上挨挨挤挤摆了瓶瓶罐罐,还有不少女人们做了送来寄卖的针线活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杂货铺子似的。
伙计也不像别的店铺似的热情,爱答不理懒洋洋,几个衙役立刻就觉得这厮不像好货。
并非以貌取人,而是常年在公门中混迹的差役往往会形成一种微妙的直觉,可能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但大多很准。
有衙役描述了那包袱的模样,又说起里面两件缎子衣裳,“这几日可曾有人来典当?”
那伙计的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衙役们上前一步,他竟拔腿就跑!
等谢钰等人的手上搓起细细密密的皂角泡沫,邱安又舀起一瓢清水冲下去,“兄弟们当场就将人扭了,又去后面揪了掌柜的,逼他取出账本和登记册子,到底是从后头翻出已经被拆成几块的衣裳,包袱皮倒还是完整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皂角沫儿上染了鸡油,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顺着水流汇入他们脚下的石板缝儿里。
“很好!”谢钰起身去取了手巾,先递给马冰一条,然后才是自己和元培的,“这就过去。”
皂角水渐渐渗入地皮,留在表面的泡沫也迅速干涸,最终化为软囊囊的灰色痕迹,“吧嗒”一下,炸了。
四人赶去大堂时,下面已经跪了两个人,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伙计,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掌柜。
那伙计暂且不论,掌柜的却是满面痴肥眼珠乱转,一看就不像正经货色。
旁边还有几口箱子,里面塞满各色杂物,其中一个上摆着的赫然就是死者王征遗失的包袱和替换缎子衣片。
见他们进来,陈维和王少卿都起身行礼,谢钰等人还礼,分别落座。
马冰还是坐在之前谢钰单独帮她设的座位上,无人提出异议,便也无人撤走,她乐得轻松。
元培立在谢钰身后,瞅着马冰,微微有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