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棠知道苏渺有轻微社恐,凑近她耳畔,低声安慰,“你只需要负责好好拍照,别的都不用管,他们学院自然会招待好他。”
“嗯,明白的,我以前也给原学校的毕业典礼拍过照,学姐不用担心。”
苏渺的技术还不错,以前学院的领导工作会议需要拍照,都是叫她过来。
“本来应该有计院的领导要来亲自迎接,只是那位大佬坚持只和同龄人交流,不喜欢过于严肃正式的氛围。这不,都是博士学姐学长们过来接她。”
又等了会儿,航站楼广播提醒航班已经落机了,但苏渺感觉自己差不多得去换卫生巾了,于是将相机递给学姐,自己匆匆去了洗手间。
今天是第二天,量有些大,好在出来的时候提前吃过布洛芬,所以肚子倒没有闹得多难受,只隐隐有些酸胀而已。
苏渺从洗手间出来,在外面的公共水台边洗了手。
余光瞥见有人也走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让了让位置。
这时候,一股清冽而熟悉的薄荷香,漫入鼻息。
苏渺侧眼望过去,看到那人颀长骨感的一双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哗啦啦,水流冲击着他麦色的皮肤,手背有青色的血管脉络,右手小拇指根有轻微起伏的骨骼。
那双手…苏渺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的心宛如铅球般、瞬间被抛掷了十万八千里。
镜子里的男人,一身大码宽松的七分袖T恤,襟前印着环绕月亮旋转的卫星图案,宽松的抽绳束脚九分裤,尽显青春气息。
五年了,他似乎仍旧停留在她记忆里十八岁的样子,清隽的五官没有变化,但明显长高了,身材也瘦削了,皮肤…
好像白了些。
明亮的顶灯光线下,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冷峻,头微微低垂着,身子前倾,从容地洗着手。
几缕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黑眸平静无澜。
苏渺的身形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曾经无数次试想过,久别重逢,应以何如的面貌相对。
或许她会揍他,或许只是静静地流淌眼泪,或许…或许…她想过好多好多。
但这样的设想,也在日复一日杳无音信的失望中,逐渐消弭,幸运女神已然将她弃逐深渊。
苏渺垂着眸子,背靠在水台上,以沉默与无言相对,形同陌路。
迟鹰洗了手,转身烘干,扫了眼镜子里的女孩。
她穿着干净的白色棉质过膝连衣裙,皮肤仍旧白皙,一如当年的明艳动人,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气质,添了几分岁月馈赠的温柔。但她的眼神却添了些晦暗无光。
最大的变化…是她真的把头发蓄长了,柔顺的发丝一直垂到腰间。
“对了,有个小癖好,喜欢睡觉的时候摸着头发。”
“我没有小癖好,但以后会让头发蓄得更长一点。”
当初交换心意时的缱绻温柔,言犹在耳。
迟鹰嘴角抿了抿,什么也没说,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手。
苏渺接过,直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他抬起黑眸,深深地望她一眼。
对视中,迟鹰能明显感受到了女孩眼底的心灰意冷。
迟鹰提起了搁在门外的拉杆箱,箱子上还别着一枚优雅的珂赛特紫玫瑰。
他摘下淡紫的玫瑰,递给她:“这朵玫瑰跨海渡洋、路远迢迢,想把自己献给你。”
苏渺接过玫瑰,指尖轻轻地捻着转了转,嘴角划过一丝苍凉的笑。
像是嘲讽,嘲讽自己这四年的狼狈和可笑。
紫玫瑰,被她狠狠掷在了男人的脸上。
玫瑰刺划过他左边的脸颊,擦出一滴浅浅的血痕。
迟鹰用手背擦了擦脸,望向她,带了几分无奈的语气:“很疼啊,小鹰。”
简直像在撒娇。
苏渺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与他擦身而过,回到了师姐李雨棠身边。
没多久,迟鹰也走了过来,几个博士师兄连忙迎了上去:“一路辛苦了,我们在酒店订了餐,为迟师兄接风洗尘。”
“叫我迟鹰就好。”
苏渺没想到他们要接的人竟然就是他,正不知所措之际,李雨棠提醒她:“快拍照呀!”
她连忙调整了相机参数,对着迟鹰和几位学长咔咔地拍了几张。
镜头里的男人鼻梁高挺,嘴唇锋薄,清隽的面庞完美得无可挑剔,与周围人不会过分热络,也不会过于冷清,保持着淡漠的君子之交。
在人际交往方面,他一向把握着自己的尺度。
苏渺低着头,那些刻意掩埋遗忘的记忆,因为他意外的出现,再度被挖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