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2 / 2)

他二十几年也不曾说过儿子一句重话,碰过他一根指头,这回却是气得啪啪地拍着大腿,狠狠地骂他:“……当初跟他家姑娘订亲,就为着桓先生对你有教养之恩,桓家门第又高,咱们家就打算了让你上京,在他们桓家成亲;如今换了个男儿,怎么还是你入赘他家?我养儿子就是为了给桓家养的么?!”

他这话说得不讲道理,宋时必须要反对一下:“怎么是我入赘他家?爹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不想想是他入赘、他嫁到咱们呢?”

宋大人重重冷哼一声,说道:“我往殿前走这一路上都听人说,你在殿上亲口说了,他对你有‘求凰之思’,这岂不是掂着把你娶回桓家?”

什么?他在朝上说的是“求凰”之思?他想说的应该是“窥宋”之思啊!

明明宋玉跟他同姓,邻女登墙窥宋玉的故事也更符合小师兄对他情根深种,私心爱慕的现在实……

都怨宋玉不争气!

名气被司马相如吊打!

害他在朝堂上一时失口引错了典故!

宋时心里埋怨着祖宗,口中跟他爹解释:“没有的事,昨天他都拜了咱家祖宗,肯定是他嫁进咱们宋家。”

他爹恨恨地说:“你果然跟他早就有了私情,昨日他要提前,你捂住他的嘴不许说,定是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他自己,还替他瞒着你爹娘。”

儿大不中留了!早知道当初在福建给他随便订一家亲事,也比娶个男人回来强!

他一路数落着宋时,回到家却见桓凌已经到了他家里,赤着膊、背后绑着荆条,正在内院庭前负荆请罪。

他家两个儿子挽着袖子、扎煞着手,手里也提着荆条,却不敢下手,正不知怎么收场。他的老妻也站在门前,看着底下的桓凌和儿子们,见他们两人进门,顿时眼前一亮,扶着纪姨娘的手下了台阶,直奔向他——

见面便骂:“都是你这老东西把我乖乖的儿子带到福建,害他染上南风,你赔我的儿媳妇来!”

宋大人忙往后躲了两步,愤然道:“这是他自己不学好,怎么怨我!我还带了宋平、宋康和厨子去福建呢,也没见哪个好了南风!”

他这两个儿子没决断,老妻又不讲理,分明该打那拐骗他儿子的人,怎么就朝他下手了!

宋时也怕二老真打起来,一面护着他爹,一面拦着他娘,百忙中还得安慰开始掉泪的姨娘,实在顾不过来,只得叫桓凌:“你说句话啊!这不是为了御史弹劾你家,咱们为证明清白,不得已才在廷前说出这事儿来的吗?罪魁祸首是那萧御史,闹得咱们自己人打起来是怎么说的!”

桓凌听到他“为证清白”四字,还以为他要在朝堂上承认两人有情只是权宜之计,其实他仍是不好南风,不觉心口微窒,怕他说出对自己无情的话。却不料宋时到了这不关生死的时刻,当着全家亲人面前,也还不肯咽回说出的话,把他当作“自己人”。

他把这三个字仔细回味几遍,妥帖地收到心底,而后解下了背上荆条,将扯下的那边衣襟重穿上,又斯斯文文地上来劝架。

“此事的确是我的不好,是我家祖父行事有差,叫人抓住把柄,欲置我们祖孙于死地。时官儿为救我才当堂说出那些话,连累他名声受损,娘不要怨怪爹,也不要怪时官儿,若要责罚只管责罚我吧。”

……他管谁叫爹娘?

老太太如今也不拿他当客待了,拿出教训丈夫孩儿的精神,指着他道:“你且等着,还没轮到你说话呢!”

宋大哥也跟着怒斥:“昨晚咱们一家子看着他跟时官儿拜的天、拜的祖宗!我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早有私情,更没想到他们能在朝堂上、当着圣上的面……”

二哥宋昀则拿荆条指着宋时,望空挥了两记,恨铁不成钢地说:“养你这么大,不指望你生十个八个儿子开枝散叶,也不能跟个男人走了,让我们宋家无人啊!”

桓凌负荆请罪,坦然等着受杖时,他哥哥们打不下手;如今隔着人八丈远,打不着了,才放心地将那荆条抡得山响,一派要着这对野鸳鸯着实打死的气势。

宋时看桓凌一副忍辱负重任由打骂的模样,爹娘哥哥们又怒气难消,连嫂子们都吓得躲在房门后不敢出来,只得亲自解释:“桓师兄今日遭人弹劾,正是因为在边关查到兵部任用非人、边关将领贪腐怯战的实据,那些背有关系的权势之家要害他。我怎么能眼看着他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功臣,被小人所害?我当然得替他作证,只不过是作证时引错了典故。”

嗯?什么典故错了?

他娘和哥哥们还以为他真能说出两人只是兄弟朋友的交情,他爹却知道那典故也跟凤求凰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嫁一娶……

他儿子娶个男媳妇回来,也不是什么美谈啊!

他阴沉着脸听宋时把朝堂上的事说了一遍,有不足处桓凌又有补充,并说:“今日桓家被弹劾之事我祖父已然知道背后推手,必会处置得妥当,不教连累爹娘和兄嫂们……和时官儿。”

宋大人也不怕他连累,刚硬地说:“我一个通政司经历怕什么,大不了告老致仕,在家含饴弄孙,以待天年就是!”

他还当什么官!去什么通政司!难不成明日同见了桓参议,还要叫一声“亲家”么!

宋时是深知他爹爱当官的,生怕他激情辞职,回到家又因空虚无聊得上什么老年病,连忙扶着他爹,又挽住他娘,小声安慰:“爹娘看开些,反正是桓师兄进了咱们家祠堂,又不是我进他家祠堂,咱们宋家又不吃亏。”

说罢实话,又提高声音摆明重要性:“这事是当着皇上的面说的,今日说了明日又反悔,皇上与百官看在眼里,会不会猜测我是为了包庇桓家做伪证?到时候不光桓家要受御史纠察,咱们家也要受牵连,所以必须将此事坐实!”

就只当了娶了个高壮些的,官场混得比他还好的媳妇罢。反正看脸、看文采、看温柔小意,样样也不比张次辅打算介绍给他的差。还是个阁老亲孙——不是符正合他爹挑儿媳妇的条件吗?

唯一缺点就是他是个男的,不过这点反正也不当吃不当看的,对别人没什么影响,他自己不嫌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