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权贵的后院大多也是如此。温柔贤惠的主母在忙着操持家务,万种风情的小妾在忙着魅惑君心。
不过......这样各司其职的和平日子,向来都过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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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侧妃的陪嫁丫鬟许儿将唐妩和连诗音引到了东次间。
屋内靠南边的位置摆了一张落地的东阳木雕屏风,屏风上正面雕刻着青松,反面雕刻着锦鲤,十分厚重大气。
屋中间是一张暗褐色的桃木八仙桌,桌上摆了不少好菜。荤素搭配得当,摆放的位置也很有讲究。唐妩暗自想着,区区一个次间的陈设都是这般厚拙典雅,这楚侧妃,也应该是大有来头。
这时,东次间的帘子被人挑起,楚侧妃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内室。她身姿纤细,柳叶弯眉,樱桃小嘴,要不是眼睛稍逊色了些,也是个顶顶的大美人儿了。
楚侧妃知道自己姿色定不如这些狐媚子,便早就做了心里准备,但她没想到,这狐媚子,竟真的担得起民间的花魁二字。
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崩出了几条裂痕。
为表明身份有别,楚侧妃率先落座,她勾了勾细白的手指,示意一旁的许儿端水过来。许儿端着水,拿起预备好的茉莉皂。慢悠悠地涂抹在楚侧妃的手心。待星星点点的泡沫彻底溶于水时,楚侧妃才缓缓抬头道:“二位妹妹怎么不坐?”
“侧妃还未开口,妾身如何敢坐?”连诗音抢先一步道。
楚侧妃笑着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对着二人道:“看来是李嬷嬷过于严格了,其实咱们王府,并没有这么多规矩。”
唐妩目光一暗,她倒是明白了楚侧妃的话中的意思。这看似是在为她们打抱不平,实则是想说,她们这规矩,也都是到了王府上现学的。
唐妩心里明白这并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便后退了一步,乖顺的衽敛行礼,直到楚侧妃心觉无趣真的允她落座,她才缓缓起了身子。
“昨日我听李嬷嬷说起二位妹妹的身世,心里很不好受。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旁人有了这般遭遇,只怕是会想不开一头撞死吧......所以今日见到这般水灵灵的二位妹妹,我真是打心眼里疼惜”说着,楚侧妃还轻轻拍了拍心口。
这是场鸿门宴,唐妩十分清楚。但她没想到,这楚侧妃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
此时此刻,唐妩摸着良心自问,她确实是失落的。若是出身可以选择,她既不会选择生在那样的家里,也不会选择被卖到花巷子里......
唐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平复着在心头泛起的苦涩,低声缓缓道:“妾身院子里的妈妈常说,投胎也要看本事,看命的,许是妾身生来就没有这种福气,所以有了这种遭遇,也怨不得别人,妾身是一早便认命了。”
这话儿说的滴水不漏,实在让人听不出错处。甚至,唐妩已经把接下来楚侧妃要说的,都自己先说了出来。
唐妩的反应让楚侧妃始料未及,楚侧妃便只好装出三分悲痛继续道:“瞧我,总提这些事做甚。”说着虚推了下小碗,“你们多吃些这血燕粥,我让厨房备了很多。”
“武安侯夫人安。”安茹儿也笑道。
一听武安侯夫人这几个字,唐妩的身子不由得一怔,只觉得有一丝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甚。
她透过面纱的缝隙,瞧见了武安侯夫人的脸,这人张了一张覆舟唇,顾九娘曾说,生了这种唇的人,命相都是极其悲苦的。因为不笑的时候嘴角一直向下,看着和哭一样。
还有一种说法是,唇形向下,多是锱铢必较的性格,但凡让她恨上了的人,便通通没什么好下场。
进了屋子,大家都率先摘了帷帽,唐妩因为不懂规矩则成了最后一个摘下来的。
说到底,她这君梦苑第一头牌的花名不是白叫的,这令日月星辰皆为叹息的小脸,也不是白长的。
她只是站在那,就见一旁的人都吸气闭了声。
这时孙念琪趴在武安侯小声耳语的两句,武安侯夫人的眼睛就渐渐眯了起来。
她上前握起安茹儿的手低声道:“茹儿,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我就觉得你懂事,事事都叫念琪跟着你学,怎么你现在倒是学起我当年来!”
这话没法直接作答,弄的安茹儿脸一红,只好一脸为难地转向唐妩,趴在她耳边道:“你去西佛堂等我吧,等我给殿下祈福过后,我们就去求子,可好?”
她堂堂郢王妃,居然和一个姨娘说话都要如此客气,这画面简直让武安侯夫人痛心不已。
唐妩低头应是,便将刚刚摘下的帷帽又带上,然后跨出了门去。走的时候,她依稀听到武安侯夫人在那叹,冤孽啊,冤孽啊。
她站在佛堂侧门,回想着武安侯的夫人说的那几句话。
忽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武安侯夫人是谁,武安侯又是谁......
按说十余年前的消息算不得新鲜,但唯有那武安侯二夫人顾觅的消息,是她们花巷子里,永远都会流传的一个人。
顾觅是顾九娘的妹妹,她十年前凭借着一场出阁宴艳冠四方,不但被抬进了侯府,脱离了贱籍,甚至,还得了武安侯的独宠,抬了平妻,与武安侯夫人平起平坐。
这般稀罕的事,任谁听了都要惊掉了下巴。
一个玩-物上了厅堂,这还了得?一时之间,武安侯虽成了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荒唐人,但顾觅却成了京城烟花之地中女子的楷模,令许多姑娘纷纷去效仿。
但,实在可惜,谁也逃不过盛极必衰的定律,顾觅也一样。那般绝色佳人,终究是没能抵得过红颜薄命这四个字。
武安侯还没宠顾觅几年,她便跟着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儿子,一同去了九泉之下......
这下想起来了,唐妩倒是认同了武安侯刚刚的那句冤孽。
确实冤孽。
唐妩一个人站在西佛堂的门前正迁思回虑着,却被两个男子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